北城中学?那这孩子为什么要转到我们学校来啊。坐在一旁的随行老师插了一嘴。
李扬咂摸着开口:据说是这孩子学籍出了点问题,哦,好像他父母的事业也发生了点变故。
随行老师听了不住感慨:也真是为难这孩子了,心态肯定遭受了不小的打击。
得了吧。李扬摆摆手:刚刚熊主任还给我来电话,说逮到这小子早读课上偷偷玩手机,要我说,我们还得......
沈迟敛着眉眼,前面的老师还在讨论关于学校这名转校生的问题,而他的思绪却早已跑远。
北城......
久远的记忆再次被翻阅,他的心底忽而涌上一股陌生的冲动。
会是他吗?
车身晃悠悠地颠簸了一下,沈迟的思绪瞬间被扯回,他无奈地勾了勾唇角。
怎么会呢?
*
第一节 课结束后是大课间,周一的升旗仪式也是在这个时间举行。余燃仰坐在主席台边的椅子上,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发言稿。
他好奇地读了几行,然后皱起眉头嫌弃地弹了弹:什么鬼发言,让人读着就磕碜。
初中的时候,余燃是学校最大的刺头,他只上台念过检讨,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讲话这事压根落不到他身上。
不过高一上学期轮过他一次,但据说那次讲话的效果直接毁掉了学校花费十几年精力建设起来的优良校风,在那之后,别说上主席台发言了,他连走上讲台发言的机会都没有了。
感谢齐安一中,给予了他一个再次自由发言的舞台。
操场的大喇叭响起升旗仪式集合的音乐,和着鼓点强劲节奏轻快的音乐,短时间内足球场上陆陆续续地挤满了人。
天色阴沉,阳光被厚重的云挡了个严严实实,看上去即将落雨。
余燃一手撑着俊俏的侧脸,另一只手捏着红色的发言稿,脸上凝聚着肉眼可见的烦躁。
队列和余燃仅隔十米,他们见余燃杵这,都以为他被学校压着来念检讨的,一个个就差把幸灾乐祸给贴脸上了。
余燃远远送给了他们一个白眼,在众目睽睽下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紧接着又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
此时此刻主席台的另一边。
沈迟到了吗?
好像已经进校门了。一名梳着高马尾的女生拍着胸脯庆幸道:还好还好,这次真是幸运,得亏沈迟这时候回来了。
本应和她一起主持的那一名男同学,今早突发急性肠胃炎,被送到了和学校相隔不远的医院。
齐安一中升旗仪式的主持稿是没有纸质稿的,除却重大节日需要做出调整外,平日里的升旗稿都是同一个模板,主持的学生们都已经背下来了。
学校主持人固定的只有四名同学,两男两女,如果沈迟不来救场的话,就只能让另一名女生或者她自己一个人上了。
想到这里,童希松了一口气。
来了来了。有人提醒她,她连忙抬头,望见了正举步而来的沈迟。
一路上的舟车劳顿给他清俊眉眼染上了些倦意,但他仍旧从容淡然,童希隔着老远都能被那张脸帅到吐血。
她激动地拿手肘怼了怼旁边的人:我靠,不管看多少次,沈迟都还是那么帅,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是啊......我靠!她旁边的那女生惊异地望向她。
嘘童希示意她闭嘴,可脸却忍不住红透了半边。
要开始了吗?沈迟走到她旁边,接过递来的话筒问:流程有删改吗?
童希想了想,然后柔着嗓音回答:没有。
那行。沈迟朝她点头示意:可以了。
音乐骤停,余燃抬眼看向了一旁的主席台。
台上不知何时站上了两名学生,余燃坐的地方角度有点刁钻,看不见那两名学生的长相,但根据台下学生的反应来看,估摸着至少也是班花班草这种级别的。
尤其那男生
怎么长得有点眼熟?
余燃正腹诽到一半,紧接着他就听见了音响里传来的已然陌生的嗓音:大家好,我是来自高二四班的沈迟。
那男生
余燃晃动的脚尖猛地一顿。
余燃本以为自己早已将齐安以及这个城市的人遗忘得一干二净。
但时至今日他才发现,有些人或事,你永远都躲不开避不了,等到遇见时,那些与他有关的事物会陡然变得清晰起来。
就像拂开了书页上的灰尘,就像吹散了眼前的雾
然后一一浮现在你眼前。
*
余燃第一次见到沈迟还是在他六岁那年的夏天。
他对那年的记忆不太清晰,却依稀记得那年的夏天很热很热。齐安的夏天总是又潮又闷,尤其是雨后,就像是被人用湿热的毛巾捂住口鼻,连呼吸都不舒坦。
余燃热得跑出门,拿自己攒了好久的零花钱买了两根小布丁雪糕,打算逃进操场的乒乓球台下吃独食。
他住的小区不算小,中心有处被树围成的大块水泥空地,估计有一个半标准篮球场那么大。
空地上安了几个健身器材和两个秋千,外加一左一右两个乒乓球台。他们通常用操场称呼这块地,但其实大家都知道,它和标准的操场差得远了。
平日操场经常聚着小孩和饭后散步的大人,但夏天的午后太阳曝晒,根本没人往这跑。
余燃沿着树荫慢慢往那儿走去,操场的乒乓球台是用水泥砌的,台面下面有两块左右开口前后封死的荫蔽处,可以藏人,用来遮阳最不错了。他经常在这躲着,因为一个人在这里会感觉很自在。
余燃钻进里面,抱膝坐着。
夏天的午后很安静,时而能听见微风刮过时树叶的沙沙声。湿热感顿时散了不少,偶尔灌进来的风也很舒服。
余燃咬着雪糕,没发现周围有一道逐渐靠近的身影。
你好。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余燃吓得一跳,那毛茸茸的脑袋突然撞上了水泥壁,疼得他直吸气。
他呲牙咧嘴地捂着脑袋望向蹲在旁边看着他的小男孩,那男孩额前覆着薄薄的刘海,头发贴着脸颊,显得整个人无比的乖巧。他似乎很内敛,脸上的神情有些惶然。
你......好?余燃揉着脑袋看着掉在裤子上的一小块雪糕,扁着嘴道:我好像不太好。
对不起!沈迟似乎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忙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余燃: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和你打个招呼。
没事没事。余燃随便把裤子擦了擦,动作娴熟且粗糙。
沈迟抱着膝盖看着余燃的动作,一双清秀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对方。
我看你好久了。我叫沈迟。沈迟的声音很低,但是咬字很清晰,没有这个年龄段小孩黏糊糊的发音:我住在你家对面的二楼,我的卧室窗户正对着你家门口。
余燃家穷,住的是小区里的水泥平房,但平房也有平房的好处,他打小就跟邻里关系亲近,上至隔壁八十岁的奶奶,下至屋后那家三岁咿呀学语的小屁孩,他都能说得上话打成一片。
他知道对面那栋二楼新搬来了一户人家。住在那家的阿姨超温柔超好看,还送给他了一个组装积木人。
余燃可机灵了,他一看就知道这玩意在小区对门超市的玩具货架上明码标价两百块。
有钱大方这是余燃对对面邻居的第一印象。
但他没想到眼前这白嫩嫩,说话声音都有点发颤的小男孩是他们家的。
余燃打量着浑身干干净净,连皮肤都白得透亮的沈迟,然后低下头看了眼灰扑扑脏兮兮的自己,羞惭地拿手腕抹了抹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