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方抛出了话头,余燃也就顺着回答了:嗯,确实。
说完,又是一阵诡异的寂静。
沈迟望着目光偏移的余燃,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堪堪维持住外表的波澜不惊。
他是第一次发现,原来维持冷静会这么困难。
他咬紧牙关,沉闷的酸胀从胸口涌上双目。显而易见,假若自己再多说几句,他那劫后余生般的喜悦会不禁从眼角滑落。
对余燃,他从来无法平绪心境。
他很想说:你知道吗?我刚刚还看见了你。
虽然只是一张照片,我却想不耐其烦地瞧上千万遍。
他还想说:我很为你感到高兴,你很优秀,和我梦里一模一样。
但他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他已经失去说这些话的权力了。
余燃的目光早已收回,他不喜欢这种别扭的氛围,于是想做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那些一团糟的行李挤入他的视线,余燃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拿起东西开始收拾。
用做事打发时间再好不过了。
和沈迟大眼瞪小眼相比,这繁杂的工作都变得那么美好,余燃甚至觉得行李带的太少,根本不够给他打掩护。
他抿了抿唇,随后一阵轻飘飘的脚步声钻进他的耳朵,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我来帮你吧。沈迟垂眼望着余燃攥紧背包拉链的手。
不用了,我可以的。余燃扯了扯嘴角,挤出几分疏离的笑来。
他的行李都是很普通的必需品,没有多少私人物品,交予别人帮忙整理也不是不行。
但这个别人是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沈迟。
很难说清他是什么样的心态,但余燃一想到沈迟帮他打理行李的场景,就浑身不得劲。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和他妈帮他洗内裤的别扭感不相上下。
沈迟也不气馁,他微微点头:嗯,好的。
为了不给余燃增添压力,他也回到自己的位置收拾行李去了。
余燃轻呼一口气,扭头看向自己乱作一团的东西,清澈的眼底浮现起点点的茫然。
这些,该怎么放啊。
余燃没有旅行的经验,他觉得自己只适合搬家,一股脑把东西全搬过去,那样还能按照自己平日里的习惯摆放。
但眼下他带的东西不少,能使用的空间却很狭窄,很考验他的整理能力。
安心安逸活了好几年的小少爷显然没有点亮这个技能,一番收整后,他摆烂的心情直冲云霄。
余燃痛苦地闭了闭眼,啊,这是啥垃圾场啊。
他十分深刻地知晓一个道理,在你面对一件难以解决的事情时,先去看看其他人是如何完成的。
他从善如流地往后退了两步,借着打量自己床位的动作往旁边瞟了几眼。
好家伙,为什么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会如此巨大呢?
余燃瞪着沈迟排布整齐、有条有理的桌位,深吸了一口气。
实话实说,他确实有些眼馋。
这些年他养成了一个坏习惯,当渴望的东西触手可及时,只要不违背原则,他都会选择伸手。
但让沈迟帮忙,那不是违反原则,那是出卖贞操。
他老脸还要不要啦!
余燃不知道自己这股烦人的倔劲从哪来,但在他模糊的记忆里,他应当是不吝于向沈迟示弱,让他帮助自己的。
偶尔兴起,他还会粘着对方撒娇,让他帮忙收拾烂摊子。
余燃的思绪不停飘着,飘得忘了收回视线。等沈迟铺好床看向他时,见到的便是神游天外的余燃。
他这样懵懵懂懂的样子很可爱,沈迟仔细观察了片刻,方才笑着道:还行吧?
余燃猛地一个激灵。
啊啊,行。挺整齐的。
操,寄了,被人家直接逮了个现行。
沈迟取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手,随后他又抽出一张,走到余燃身旁递给他。
我来吧,其实并不麻烦,举手之劳。况且沈迟的目光暗了暗:作为普通室友互帮互助也是很正常的。
沈迟将普通室友四个字念的很轻,像是羽毛一样拂过余燃的耳廓。
对啊,他们现在只是普通室友而已。
有困难找室友帮忙岂不是很正常。
余燃找到了麻痹自己的借口,眉眼间的愁绪散去,露出了轻松愉悦的表情。
行,那就谢谢你了,待会儿请你吃饭。余燃一轻松,感谢的话术就不经大脑地从他嘴里溜了出来。
他看着沈迟怔然两秒,紧接着眼睛一亮,嘴角扬起抹愉悦的微笑:好啊。
操,他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但显然,想收回也没机会了。
要不,他给沈迟点顿外卖?
余燃的目光心虚地乱飘,接着下意识落在沈迟带笑的眉眼上。
余燃顿了顿,在心里轻啧了一声。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反悔呢?
还是不是人了?
沈迟立刻帮余燃收拾起来,他略略扫了两眼,便清楚这些东西该如何摆放,凌乱的垃圾场三两下便出现了整洁的雏形。
余燃抱臂看着沈迟帮自己整理的动作,手指在肘间敲了敲。
带他去哪吃呢?
学校附近那家烧烤店不错不行,太掉档次了,来个高大上点的。
滨海桥那边的法式餐厅?好吃是好吃,但是沈迟不见得喜欢。
川菜馆?可沈迟好像吃不得辣。
操。
余燃有点头大。
算了,让沈迟自己选吧。
余燃定了定神,观察起沈迟熟练的动作。他的大脑逐渐放空,突然,居家旅游必备这个词条猛地从他脑海划过。
啥啊这是。
他的脑子该返厂重修了,这一天天的,净想些有的没的。
哈喽,宝贝燃燃,你爹来咯!宿舍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着粉色t恤的男生猛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戴着一副浅茶色墨镜,身形高挑,流畅的下颌线勾勒出微尖的下巴。顺着他推起墨镜的动作,一双微挑的狐狸眼露了出来,看上去轻佻又风流。
苏昂一眼就看见了余燃,他走过去勾住他的肩膀,动作亲密。
是不是没有我就不行了?来,喊声哥哥听听。苏昂伸出手指勾了勾余燃的脖子,正想再说些欠揍的骚话,倏地,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窜了上来。
他的动作僵了僵,目光看向杀气的来源。
沈迟坐在余燃的床铺上,唇角拉成了冰冷的直线。
他的眼睛含着礼节性的微笑,但实际望上去像是一对化不开的寒冰,如果目光能具象化,苏昂都能感觉悬在他喉间刀刃的寒意。
他下意识收回了手,默默退开半步。
正想给他一肘子的余燃:?
苏昂在沈迟的目光中打了个寒噤,随即他又蹙起眉,纳闷地指着沈迟:这人
我是他的新室友。沈迟淡笑着打断苏昂的疑问。
新室友就新室友,怎么看上去像要吃人似的。
他在帮我的忙。余燃替沈迟解释。
苏昂想到沈迟看他那明显不爽的眼神,眉头拧起,咱俩什么关系?你居然让他帮你?
苏昂知道自己这话有针对性,但这火是对方先撩的,见他看自己的眼神就知道,这人肯定对余燃有啥想法。
笑死,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余燃还能站他那边不成?
一个外人,还想和自己抢,也不看看他和余燃父子情多少年了。
身处风暴中心的余燃摸了摸鼻尖,小声道:他他是可以帮的。
好儿子,你别说话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谁面前说大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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