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分每秒都在往更沉重的地方坠落。
这本是他最熟练的操纵人心的方式,如今倒是自己坠进去了。
自由,与不自由。
他从来都是自由的。因此对这不自由的感觉感到新奇,又很快感到痛苦。比常人更快的思维速度在此时为他带来了更多的痛苦,这种痛苦完完全全地来自于精神,也完完全全地没办法驱除。
此时,一个粗暴简单的方法就会跳出来。
杀了他。
永远地破掉那张网就好了。
杀掉,或者是永恒地摧毁,都是不错的选择。
果戈里的想法,虽然路子很邪,但确实有用。只是这件事实行起来有一定难度。
他对自由没有如此极致的追求。
明流也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人。
那么还剩下一个选择:摧毁他的全部。
在狱中和太宰闲聊的时候,太宰问过他,如果要追一个不理他的女人该怎么办。费奥多尔当时回答了摧毁她拥有的一切,包括人际关系,这样她就只能依靠你。
这件事放在其他地方也通用,事实上有不少衷心耿耿的下属就是这么来的。只要让他们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人就行。
明流在这个世界大抵是什么都没有的,完完全全的空白,所认识的也不过二三人。那么只要摧毁这人际关系
好吧这里面包含太宰治,相当大的一个麻烦。
费奥多尔怀疑最近的很多事都和太宰治有关系。
而且后续实行的话明流一看就不是能被关起来的人。
有谁关得住一只夜兔呢从见面到现在,他也只是尽力说服他留下来罢了。
这个摧毁的选项变得艰难起来。
费奥多尔,你在想什么?
费奥多尔很确定自己思考的过程很快,脸色也没有变化,明流应该发现不了什么。
应该。
没什么。只是在想工作的事。
对哦,费奥多尔看起来总是很忙,管理组织很累吧?明流歪了歪脑袋,黑发披散下来,今天他没把头发扎起来,衬衫穿得像睡衣,总感觉自己在这里打扰到你工作了我是不是应该出去?
不,最近的工作不是很多。费奥多尔尽力露出不疲惫的笑容,他最近的疲惫大部分都来自眼前这人,可以说是非常痛苦了。
好吧明流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比费佳粘人
费奥多尔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想要把不存在的费佳掐死。
等一下。就在费奥多尔想要继续工作的时候,明流披着毯子,把脚伸进毛茸茸的拖鞋,跑到费奥多尔背后。
费奥多尔坐在电脑椅上,他就靠着电脑椅的后背。
温热的手指贴上太阳穴,轻轻按揉。
学过一点无用的放松技巧。他的声音离得很近,费奥多尔有一瞬间想扭过头看一眼,但脑袋被固定住无法动弹。
这念头也就消失了。
费奥多尔的工作看起来太累了,要注意好好休息。闭上眼睛。
嗯。
结果还是放任自己堕落了。
享受轻柔的按摩手法,闭上眼睛放弃思考,费奥多尔承认自己就是堕落了。最近的日子太平淡,他甚至有点舍不得这种平淡的日子。
明流的力度把握得很好,察觉到费奥多尔放松下来后,他也无声地笑了笑。
总是皱眉太不像样了。
胡乱思索着,明流叼着发圈,给费奥多尔扎了个小辫子,又给他按了下肩膀,到最后几乎把人推倒来了次全套大保健。
一开始费奥多尔还能享受,到正骨就只剩下哀嚎了。
第一下没忍住惨叫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身为组织的首领的形象,完全毁掉了怎么说也是个正经的国际通缉犯
但真的好痛。习惯驼背的人被强行矫正,身体被折磨到几乎不像是自己的身体了,结束之后久久无法动弹。
感觉意识和身体已经分家了
抱歉抱歉。罪魁祸首毫无诚意地说,一不小心就过头了,没有让你放松真的很抱歉。
但是费奥多尔的日常习惯很不好哦,驼背什么的,果然应该从小矫正吧,现在来说有些晚,勉强还来得及。
他念叨着,愉快地捏着手指,骨骼发出嘎哒嘎哒的声音。
要不然我们每周来按一次怎么样?我保证治好一切毛病。
我可以拒绝吗费奥多尔有气无力地回答。
是吗?真可惜。
明流坐在费奥多尔边上,窝在一角,又开始不好好穿拖鞋,拿脚尖勾着鞋乱晃。
这才刚脱离重感冒没多久。
费奥多尔操了把没用的心。与其担心夜兔会因此感冒,不如担忧一下自己的骨架是否还能承受造作,如果不是他严厉拒绝,明流甚至想给他来一套针灸了。
两个人都懒懒的,躺着不动弹。
费奥多尔。
嗯。
如果费佳能长大,大概就是你这样的吧。
嗯。不需要假设,就是这样的。
真好啊。明流的声音莫名有些感叹,他摸过来,手指碰到费奥多尔的脸颊。
总感觉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后者下意识躲了一下,之后没动弹,抬眼看着明流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流却没在看他,手指绕过去,穿过发丝,将绑头发的发圈摘了下来。而后就保持这个靠近的姿势,将自己的头发扎起来。
衬衫有些宽松,扣子没有好好扣好,又因为此刻的动作,领口往下掉了一点,纤细的锁骨完全暴露出来。明流叼着发圈,手指绕到脑后,简单梳理了一下头发,动作熟练地将头发扎好。几缕碎发顺着重力垂下来,变成放荡不羁的刘海。
还是感到抱歉,把你折腾成这个样子。
他们依旧靠得很近,说话几乎只需要用气音。
很抱歉我想要离开一段日子。在这里的几天玩得非常开心,大家都很好。
能看见长大后的费佳,真的很开心,明流说,比想象中的还要开心很多。
看,费奥多尔分不清蜘蛛与蝴蝶的立场了,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在纵容谁。
虽然不知道费奥多尔为什么不想让我离开,但我果然还是想回日本一趟。稍微有些担心太宰那家伙,和费佳不同,他从来都不是省心的孩子。他真的能好好活下去吗?有时候就连我也难免会思考这个问题。
抱歉啦,费佳。
他控制力量的本事用在手刀上,效果也是一样的好,几乎立刻就让费奥多尔失去了意识,不会感到多余的痛苦。
最后一个想法挣扎着闪过去:
人际关系里面,太宰治,果然是最大的麻烦。
你在干什么?
费奥多尔一醒来,就看见果戈里凑近他,摘下面具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一味地专注凝视,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想我最亲爱的费佳是不是被别人杀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