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辨认出幻影中的人正井井有条地工作,明加确认这浓雾仅仅是她能看到。
又或者……
浓雾渐渐散去,眼前的一切逐渐清晰了起来。
恍若隔着一层毛玻璃,周遭犹如色块般呈现眼前。
但唯有一抹蓝色,分外清晰夺目。
“啊啊啊啊啊,是六眼,六眼!”
“我们五条家再次出现六眼了!”
“太好了,后继有人!”
明加和那抹蓝色对视了。
无垠、无欲,恍若神子降世,睁眼冷看人间。
她像是看了细雪后的天空,苍蓝之中透着丝丝凉意。
六眼神子降世,于是整个世界围绕着他转动起来。
明加出神地看了一会,直到五条家主匆匆跑了进来。被裹进襁褓中的婴儿被小心翼翼地递给了他,在确认那双六眼之后,五条家主兴奋地大笑起来,一把将怀中的孩儿高高托起。
说不清是因为新生命还是六眼,五条家上下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明加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
就好像是见证了一场神的诞生,但又清晰地知晓神坛会被摧毁,受万众瞩目的神祗终会跌落泥潭,到头来不过一场匆匆的梦,说起他的一生,原来不过是世间下起的一场大雪。
可在出生之前,在羊水里的时候,你也被赋予过单纯的爱啊。
“奇怪。”
古朴的声音突兀地传来,眼前的场景又在顷刻间扭曲,被高高举起的神子化作漩涡,黑色吞噬雪景,明加的眼前呈现出一片黑暗。
身穿长袍的年老者出现在她的身旁。
“为什么,你不受【过去】影响?”
明加:“所以,我看到的五条悟,就是五条悟本人。”
过去站在她的身旁,轻轻点头。
祂环绕着明加走了一圈,停在她的背后。
在自己的“领域”之中,怪异尚存理智,明加叹了一口气,突然有些沧桑。
“我之前见过您吗?为什么那么多人里就挑中我开揍?”
你能说说你在一堆人中挑中我的故事吗?
过去有些尴尬,直白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你特别讨打,就想先打你。”
原来是你必须先攻击那个有嘲讽的随从啊!
祂补充,“但我现在看你没这种冲动了。”
明加微笑。
要是你现在还打我那还得了!
明加道:“所以,你是在结合了那个【宿傩手指】之后,产生了对我的攻击欲?”
过去:“不清楚,但有这个可能。”
明加没再说话。
说实话,和五条悟在这个城镇停留的这几天她就觉得很不对劲了。
因为诅咒之王手指的原因,这附近聚集了大量的咒灵,在和五条悟他们清理的时候,那些咒灵都对明加展现了极高攻击欲。
她第一次遭遇的那个一级咒灵也是,那么大的商场就挑她一个人打。
而且奇怪的地方不止一个。
明加摸了摸下巴。
好吧,对于知晓剧情的她来说,有些事情并不是那么难猜。
过去见明加不说话,轻咳了一声。
“总之、那个什么,你们过完自己的过去就行了。”
只是被咒物支配、又被五条悟等人一顿暴打之后,外面那个失去理智的躯壳的缓兵之计。
败北已成定局,等五条悟他们出来再拿走咒物就行。
明加:“放心,他们不会祓除你的。”
过去:“谢谢。但是你怎么不说敬语了?还有,我的图书馆全毁了。”
明加:“……这个账单,你得自己问他们要。”
她只是个破打工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过去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等明加思考完的时候,祂已经消失不见了。
眼前的黑色渐渐扭曲,景色如涟漪晕开,又再度重现于她的眼前。
这次依旧是白色的世界。
佣人撑着伞行走与荒凉的地面,皑皑白雪落于伞布之上,一高一矮的身影缓慢行于天地之间。
五条悟闭着眼。
银白的头发之下,是孩童白皙又泛着血色的肌肤,那双洁白的睫垂着,挡住了明加窥见六眼的可能。
他看起来五六岁的模样。
还未发育完全的大脑依旧接收不了过载的信息,孩童徒劳地闭着双眼,试图减少一些信息的涌入。
这孩子长这么大真不容易。
明加心里感叹。
小时候闭眼,青年时期戴全黑墨镜,成年了又改成眼罩。
被家仆牵引着走动的孩子步伐缓慢,从袖口中露出的手上还有淤青,看得明加眉头一皱。
作为六眼降世,五条悟自出生起就聚集太多目光。
各方势力的打探前仆后继,为了保护幼苗成长,五条家不间断地24H派人监护。
手上的淤青也许是磕绊,又也许是被惊扰时的磕碰。
总之,这么小的孩子身上出现伤口,多少还是让人有些揪心。
雪还在下,明加的视角随着五条的动作偏移。
直到——
神子停下脚步,缓慢回过了头。
那双无时无刻不在运转的苍蓝之眸睁开,看向明加所在的位置。
像是雪枝下凝结的冰锥,带着冷意,不含任何别样的感情。
就像是看着垃圾一般。
明加呼吸一滞。
那视线穿过她的身躯,落在身后的人身上。
如同丧家之犬的男人在这一刻露出惊愕的神情。
这是甚尔第一次在他人身后被发现。
明加的心狂跳起来。
五条悟看到她了。
说明,他就要从这场雪中苏醒了。
第15章
五条悟的过往依旧在她的眼前播放着。
进度很快,似乎是在预兆着本人的即将苏醒。
上国中之前,五条悟的知识来源于家庭教师。
明明出身于从不缺钱的大家族,五条悟的日常言行却都被几乎可怕地束缚住。
没有电子产品,没有美味的流行食物,五条悟童年时期的成长氛围简直保守到令人发指。
在孩童尚没有能力反抗之前,他只能沉默地待在家中。
因此,幼年的五条悟与此刻明加认识中的他,有着巨大反差。
不善言辞、不苟言笑。
眼部周围常常因为信息过载泛着骇人的红,仿佛深山中的雪白猛兽,轻轻被他扫上一眼都会令人身体发颤。
这样的五条悟,在面对被父亲安排在身边的贴身保姆时,常常是充满压迫的。
总是沉着脸,一双眼睛看人和看石头没什么区别。他坐在凳子上,佣人站在身后轻轻打理他的头发,手指触到他冰凉的耳朵。
五条悟便抬起眸,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镜子中,站在自己身后的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