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歪着头道:楚大少爷。
她的声音又轻又浅,吐字还有些不清,她好像觉得很好玩一样,一直大少爷大少爷的叫个不停,语气之中又带上了那么几分根本不设防的、亲昵的撒娇之感。
楚留香腰腹之间的肌肉都不受控制地缩紧了。
那双如春风一般温柔的眼眸,似乎也在一瞬间暗了下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玉姣,忽然道:你不该总这么叫我。
玉姣问:为什么?
楚留香的脸就板下来,道:大户人家的大少爷,大晚上的房里出现一个你这样的女孩子,难道你猜不出他们会怎么做事?
玉姣懂么?玉姣当然不懂。
她懵懵懂懂,忘记了一切,甚至连自己是什么物种都不记得了,她唯一有的,只有本能。
那种深入骨髓的冷,让她非常渴望热源,楚留香的身上散发着一种炙热而芬芳的味道,让她的嘴巴里不断的分泌口水,在被他抱回屋子里之后,她根本不思考,就一口咬了下去,要把这个温暖的东西的骨头和皮肉都拆开,整个吞下去。
但是她立刻就发现,她打不过自己的食物。
这好似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猎物与猎食者,本来就不是什么天生的上位与下位的关系,玉姣隐隐约约之间觉得,自己的确见过很多猎食者,被激烈反抗的猎物所杀死,尸骸反倒变成了珊瑚的养料。
但这个猎物好似根本没发现自己是猎物的样子。
玉姣觉得他很蠢笨。
但这蠢笨对玉姣来说却是一件好事。
她受伤很重,浑身冷得厉害,既然吃不掉这蠢笨的猎物,那就那就先把他养在自己身边,等到她能吃得下的时候再吃。
玉姣:计划通!
而且这猎物,也的确没有要走的意思,玉姣又被点了睡穴,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半夜被冻醒。
没错,在六月的天气里被冻醒。
她实在是很冷,冷得瑟瑟发抖,缩在被子里把自己圈成一个球,但一块冰盖上被子还是一块冰,不仅不保暖,还很保冷,她被自己冻得牙齿都在打颤,这才踉踉跄跄地下地走路,凭借着本能走到了楚留香的屋子里。
现在,楚留香却板着脸问她:大户人家的大少爷,大晚上的房里出现一个你这样的女孩子,难道你猜不出他们会怎么做事?
出现了一个我这样的女孩子,该怎么做事?
那当然是不像你一样的难缠,直接被我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啦。
只是玉姣的脑回路再简单,也知道这话是不能说的,毕竟容易把猎物吓跑。
更有可能的是猎物要暴打她。
玉姣皱眉。
楚留香看着她这幅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忽然又无奈地苦笑起来。
他道:玉姣啊玉姣,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你这样子,叫我说什么才好呢?
玉姣的鼻子忽然动了动,问:你不高兴?
楚留香一愣,还没说话,玉姣忽然又凑近了他,小巧的鼻尖轻轻地嗅了嗅,然后她忽然抬眸,那双蓝色的眼睛盯着楚留香的脸看,楚留香垂下眸看着她,好似再等她继续说话。
玉姣道:我来找你,你明明就很开心。
这话说出来,玉姣自己都觉得很离谱。猎物会因为猎食者找上门来而感到高兴么?怎么可能呢?
可是她的的确确闻到了一种淡淡的味道,这味道是从楚留香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带着一股暖意,一股血液好似更烧了一些的味道,从这味道里,玉姣很明确可以判断得出,他此刻浑身的肌肉都好似放松了下来,浑身的毛孔都好似张开了,一种愉悦的、喜悦的情绪正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玉姣凑上来的时候,楚留香简直连动都没动一下。
深更半夜,一个绝世美人主动拜访,在月光之下热情大胆的凑过来。若是那种毛头小子,怕不是会激动得要命,狼狈得要命。
但楚留香自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他的呼吸虽然急促了几分,但表情却全然没变,唇角荡起微笑,微微地低着头,去看这个不知人间险恶的绝世美人。
楚留香微笑道:你来找我,我若是不高兴、不开心,岂非是个瞎子?
玉姣歪了歪头,居然没听懂。
楚留香只好继续叹气。
他总觉得,自己今天一天,怕是叹完了一个月的气。
若美人有意,楚留香当然不会拒绝,但气就气在,美人无意,她不仅无意,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全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话。
他只好说:你该回去了。
玉姣却道:你明明开心,却赶我走?
楚留香:
楚留香板着脸道:你是不是不知道一句话?
玉姣道:什么?
楚留香道:男人都是见色起意的混蛋。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想恐吓玉姣一番,玉姣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才问:楚大少爷也是混蛋么?
她的嘴角荡出了一丝微笑,好似觉得自己这回答十分精妙绝伦。
楚留香忽然笑了,他一条腿曲起,随意地半躺在榻上,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不怀好意道:我不仅是混蛋,我还是这世上最大的混蛋,你怕了没有?
玉姣
玉姣大脑又宕机了。
她看着似乎饶有兴趣的楚留香,忽然不明白说什么好。
楚留香就看着她的脸色慢慢地变化,好似有些疑惑,又好似有些受惊,他忽然又叹了口气,打算安慰她两句,却听她忽然又问:见色起意是什么意思?
楚留香:
楚留香板起脸,硬邦邦地道:快回去睡觉。
玉姣歪着头看他。
半晌,她才站了起来,慢慢地又走出去了,她走路的姿势依然看起来有些踉踉跄跄的,楚留香半卧在榻上,看着她的模样,忽然又问:你的腿也受伤了?
玉姣道:不知道。
楚留香只好继续叹气。
他觉得自己简直就好像一个冤大头。
下一秒,楚留香就忽然把玉姣整个横抱起来,玉姣并不低矮,却身量纤细,楚留香纵横江湖多年,手臂坚实有力,抱起玉姣简直轻轻松松。
玉姣只受惊了一瞬,就立刻安静下来,窝在了楚留香的怀里,因为她的眼睛又开始直勾勾地盯着楚留香肩头的伤口了。
那伤口楚留香没处理过,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不去处理,如今也已无从说起,美人漆黑而柔软的头发扫过他的脖颈,楚留香喉头滚动了一下,却十分警惕,道:玉姣大小姐,我不是骨头,你也不是狗,能不能别咬我了?
诡计多端的猎食者如今还吃不得猎物,又舍不得猎物离开,她眨了眨眼,道:你、你疼不疼?
楚留香低下头扫了她一眼。
她伸手搂住了楚留香的脖子,楚留香微微低下了头,脊骨的形状从皮肤里凸出来,玉姣的手有意无意地自那块要害的骨头上划了过去。
楚留香浑身的寒毛,都似乎在此时此刻竖了起来。
浑身的毛孔都在叫嚣,危险。
可楚留香竟还慢慢地勾起了嘴角。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一个江湖人,不可能不喜欢危险的感觉,如果楚留香不喜欢刺激、不喜欢危险,那他就根本不可能在江湖上纵横了这么多年,还饶有兴趣。
他不杀人,但却对新奇的兵器感兴趣,他不爱把人逼到绝境去,但是自己被逼到绝境之时,那种对危险所产生的、本能般的恐惧与更大的激动感、兴奋感混杂起来,叫他实在是欲罢不能。
他实在是很着迷于这种感觉。
而这个叫玉姣的绝世美人,身上带着同样的危险气息。
她是真的懵懂天真,好似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但她总是盯着他的那种眼神,她那种本能般的靠近与亲昵,没有丝毫的杀气,但却有一种奇异的危险。
一种让楚留香感到兴奋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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