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律干啥都有韧劲,不怕费事,就连组织业务会议这种事情,只要自己没被哪个案子挂在外地赶不回来,基本都会亲自主持。
“老钱先说。”李擎正等在所的律师到全了就开口道。
钱宽藏到诺正所的时间比林巍早,名气虽然略逊一筹,辈分和年头摆在那儿,李擎正每次都给百分百的尊重。
“全阶段的还是那个防卫过当的案子。”钱宽藏也不是什么张扬性格,简赅地说,“缠人。事发地点的监控设备年久失修,死角也太多,我和小景想了许多方法也没找出有利的视听资料,当事人的口供还是不能得到采信。”
“我看了资料。”李擎正点点头,“受害人的口供也是孤证,拿不出更有力的凭据来夯实自己的指认。这个案子程序上有问题,一场没有监控背书的二人互殴,怎么定的伤害方和防卫方呢?怎么提的公诉上的法庭?你还得在这问题上下功夫。”
钱宽藏微微一笑,“李律又怂恿我跟检法battle!”
“律师这个职业设定就是平衡公权力的!”李擎正淡淡地道,“大学教授早说过了,毕业多长时间也别忘了老师的话。分阶段的有啥问题没有?”
钱宽藏摇摇头,“分阶段的都挑顺溜的接,基本是小景在负责,我就监督监督。”
李擎正又点头,对钱宽藏身边的小景说,“陪报案陪签认罪书这种事看着简单,里面的学问也不少,认真对待!多攒一些分阶段的经验,跟全阶段的不差啥,进步得快。也别只靠自己,多跟老钱交流,前辈指导很重要的。”
小景很认真地答应,同时也很感激地对李擎正笑。
“巍子呢?”李擎正跟林巍师父向乾私交甚好,跟林巍说话总学朋友称呼徒弟的口气。
“猥亵案基本就收尾了!”林巍似乎睡得挺好,情绪和精神都很不错,“平岗区法院在做庭后核实,咋核实也跑不了大圈儿,也就多走两遍程序的事儿。刚接的诱拐女童案挠头,那小子好像有超雄综合征,分不清楚好赖,见谁咬谁,我也不想给他胜诉,糊弄完事替天行道。”
他开会时一贯这个腔调,李擎正早习惯了,在座的几位年轻律师仍旧觉得有趣,轻轻地笑。
李擎正摆出领导态度,瞟瞟几个发笑的人,“你们别学他的狂狷,学学本事。这个猥亵案大家都听熟了,猥亵没跑,能做文章的是算不算‘当众’的认定。巍子弄得挺好,家属也满意,这就是口碑。刑辩律师又不是洗衣机,谁来了都得搓得干干净净?结果能比委托人的预期强就是胜诉。律所和你们个人的口碑太重要了,咱们绑在一起彼此成就。巍子明说合约到期就回去帮朗乾了,诺正以后的江湖地位,还靠各位多使使劲儿!”
“真的?”一位姓冯的律师闻言就道,“我还以为是谣言呢!林律还真要回去啊?”
“得两年呢!”林巍便说,“五六百天以后的事儿呢,李律就提前说,这是给我造影响呢?”
李擎正抿着嘴笑,“能影响啥?你不挂牌就接不着案子挣不着钱了?”
林巍略显无奈地摇摇头,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钱宽藏有意无意地打量打量他,神情平淡地转开了头。
“徐名达集资案开始了吗?”李擎正又问,“虽然是你师父挑头,咱们答应合作,就得认真负责。”
“已经着手弄了!”林巍回答,“昨天去长山区检察院申请证据复核,完了又跟徐厂长家公子唠了一小天,等下会议结束我和小秦就去接触原告。”
“原告可不少啊!”李擎正道,“你这手上俩个半全阶段,半拉的还是个复杂案子,工作量不少,暂时就别再接活了。小秦多辛苦点儿,帮你林律分担分担。”
秦冬阳赶紧就应,“我努力。”
林巍仍旧淡淡地笑,“李律又心疼我,三个两个的不是正常事儿吗?”
钱宽藏的目光又扫过来。
林巍这种吊儿郎当的习气挺吸引人,也挺烦人。
李擎正既不批评也不鼓励,接着询问别的律师工作进度和短期安排去了。
此后几天,秦冬阳像个被人架在城跺上的机关枪,指哪打哪地陪着林巍见了不少集资案的受害人,钉子没少碰,进展却没多少。
这是他认为的。
林巍觉得见着了人就是进展,“咱又不是公检法的,还想震慑住谁?人家敢告就是有底气的,能被律师吓唬住吗?那也不用打官司了,专挑面相凶恶的找,黑势力压迫就完事了。讲什么公理谈什么法律?”
秦冬阳不敢反驳。
他其实没说啥,只是叹了口气,就被林巍给逮住了。
林律训斥助理永远没头没脑骤然发难,基本不用什么事实佐证,只需抓住叹口气这样的引子就能不留情面。
秦冬阳也不敢犟嘴,因为林大律师一定会发挥他的雄辩功夫劈开你的内心揪出你的怯懦一脚踩在地上让你没有翻身之力。
他就有这本事。
秦大沛曾经与有荣焉地说,“巍子刚进大学的时候最能混,不好好上课,白天睡觉,晚上各处瞎蹿哒去,十二点之前从来不回寝室,因为后半夜还叮叮当当地洗漱耽误我睡觉,跟他打了好几回仗,动手动得两下都挂彩了,倒是谁也不往导员那捅,就是死性不改。自打盯上浩子就不一样,那进步的,人家听课他也听课,人家要强他也要强,从大一开始学,一边追人一边补上落的知识,自己这边还能跟住课时,可他奶奶厉害坏了!后来人家进辩论社他也进辩论社,人家做一辩他做四辩,人家冲锋陷阵他当后卫截堵,两大帅哥联袂出场,把自己队的二辩三辩都给晾起来了,敌队更是难撄其锋,我都转系了还忍不住跟人吹嘘那是我同寝呢!”
秦冬阳听得无限崇拜,并没顾得上留心别的。
经过这么多年他才渐渐发现当时的自己除了敬仰向往还有一丢丢的酸涩,嫉妒那个能够改变林巍的沈浩澄。
那是一个可以与林巍比肩而立的优秀人物。
第9章 朋友情谊
因此秦冬阳认识沈浩澄的时间虽然不比认识林巍晚上多久,秦大沛对沈浩澄的友谊也并不薄于林巍,作为秦大沛的弟弟,秦冬阳大学毕业之前遇见沈浩澄的机会几乎和遇见林巍的频率差不多,仍旧没有办法一视同仁地把沈浩澄当成林巍一样的人。
其实相对于林巍的骤热骤冷泾渭分明的待人方式,沈浩澄对秦冬阳一直是非常友善友爱的,林巍形容过的那种“笑眯眯”,秦冬阳确实没有机会感受,但他似乎永远温和谦让,会把他当弟弟照顾,一起吃饭聚会或者爬山出游什么的,总会顺口而又随意地问,“冬阳喜不喜欢?”“冬阳觉得怎么样?”
不管因不因为秦大沛,不管算不算爱屋及乌,这是一份在意,连当哥哥的秦大沛也不认真给的在意,秦冬阳不是不感激沈浩澄,如果没有林巍,他想自己会很喜欢这个人的。
可惜就是有了林巍。
先有了林巍。
秦冬阳只能看着亲亲热热其实心里隔着距离地表里不一。
世事总是顺序不当,他也没有办法改变。
去朗乾所讨论集资案的案情回来,林巍又沉着脸,下电梯上车,下车又上电梯,始终一副风雨欲来,气压低得人心发闷。
秦冬阳逆来顺受地忍耐着,尽量小心翼翼,不去触碰林巍露在外面的引信。
“林律。”小景在走廊里碰见他们,主动打招呼说。
林巍聋了一样,置若罔闻地擦身而过。
都知道他不好打交道,但是这样目中无人也太过分了些,小景被晾得神色非常尴尬。
秦冬阳只好放慢一些脚步,代为解释,“景律师别在意,林律心情不好。他的耳朵有开关的,怒气值一到就自动屏蔽外界信息,不是冲你。”
“我当然知道不是冲我。”小景缓过来些,对秦冬阳笑,“不过你家祖宗心情不好的频率也太高了,今儿又是因为啥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