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芯芯爸情绪激动地捂住脸,“我不想听这些……两次间隔二十多天,就算他踩了点,怎么知道我那天就会晚去?我也不是故意晚去的……临时起意怎么就能轻了?看到人家孩子落单就弄走吗?”
这人又想推卸责任,又想把范晨往最可恨的程度上靠。
还是不懂客观现实总是不受主观意识左右。
秦冬阳本来满带同情的心也硬起来。
看来做刑辩的,确实不能感情用事。
“范晨说他看上了芯芯的手表。”林巍换种方式攻心,“那是一块带有定位功能的电话手表,主要用处不是看时间而是确定孩子具体位置,我想了解一下,是谁给孩子买了这块手表?”
如果孩子不常处于缺少成年人陪伴的状态,并不需要佩戴这种手表。
当然也不排除经济富裕家庭跟风撵时髦,什么东西都想给孩子配备上。
“呜呜……”芯芯妈越发哭了起来,“是我买的。放学之后或者放假休息什么的,我会带着两个孩子出门溜达,害怕大的腿快走散,特意给她买的,没想到会因为这个东西害了芯芯的命啊!”
这个动机还没得到林巍的确定,只是用来当突破口,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我”字,立刻就问,“遛娃的话,周先生不陪着吗?”
“他工作忙!”妈妈抽抽噎噎,悲痛之情溢于言表,“公司往死里用人,下班之后还总开什么电话会议之类的,不开他也总要作图,没办法陪着我们……”
林巍眼睛又再看回芯芯爸爸,“周先生是做网页设计的,这个行业如此卷吗?”
芯芯爸的眼睛并不直接看人,“为了生活没有办法。”
林巍侧身,瞧了秦冬阳一眼。
秦冬阳心领神会。
眼神闪躲的人大多心虚,芯芯爸爸不说实话。
一个公司,如果需要员工在工作时间外家庭办公,基本不会死卡上下班的时间,至少不会频繁安排临时工作不让出门,这位周先生为什么会经常晚接女儿?
“芯芯是什么性格的小孩儿?”林巍又问,“对于您的晚接,即使是很偶尔,她的表现是紧张害怕还是无所谓?”
“也没无所谓吧?”芯芯爸勉强地答,“会埋怨我,我给她买了好吃的道歉,孩子就原谅我。”
“您没嘱咐过她再有类似情况回去求助老师?”林巍询问,“哪怕是学校门卫也好。”
“没有……”芯芯爸的自责终于清晰起来,“我总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晚了……”
林巍有些无语,又停一会儿才说,“芯芯是个很容易就原谅人的孩子,她非常活泼开朗吗?”
“我女儿稍微有点儿内向!”这次芯芯妈妈比较主动,“算小淑女。从来都不咋咋呼呼,非常可爱。”
秦冬阳的心揪扯起来。
这么好的评价,孩子再也没有机会听见。
林巍却似无感,“您家二宝几岁?”
“六岁。”芯芯妈抽泣着答。
“这两个人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疼爱女儿!”告别芯芯父母,林巍神情阴冷地对秦冬阳说。
“怎么见得?”秦冬阳问。
“六岁的儿子需要妈妈全力陪伴。”林巍语气明显不善,“八岁的女儿总被晚接。小朋友都走了,她不会生孤单恐惧?可是视频资料显示二十天前和二十天后的小女孩一样,选择独自一人,默默地蹲在学校外面的围墙底下等着,完全没有去找老师门卫的打算。既不惊慌哭泣也不寻求帮助,这种表现放在刚上学的孩子身上,合理吗?当妈妈的说女儿内向,二宝若是刚两三岁,这种内向还有几率是天性,可是弟弟只比自己小了两岁,正好在她性格形成早期出生……现在的孩子都是举家关注的宝贝,你见过多少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特别内向的?大概是被忽略惯了!”
秦冬阳想起视频里的那个小小身影,一瞬之间心如刀绞,不想接受这种推断。
太残酷了!
“孩子感受得到自己受关爱的程度。”林巍接着说道,“小猫小狗都懂体会的事,孩子怎么会不清楚?只不过是和小猫小狗一样没的反抗,只能被动接受命运安排。偶尔激烈,表达出去的东西也会被规劝教导和哄骗给挡回来。比如芯芯爸,买好吃的给女儿道歉的同时肯定要她理解自己的不容易,肯定会说爸爸也是为了给你挣钱。遭忽视的小女孩儿寻求不到真正帮助,顶多能给自己争取一块定位手表。”
“先别定论!”秦冬阳带点儿恳求地说,“咱们还没了解清楚……未知全貌……”
第13章 无法摆脱
林巍停了评论,过会儿才又吩咐地说,“后面还得了解了解芯芯爸的个人交往,要知全貌太不容易,多了解一点是一点。给小姑娘讨公道,只靠常在峰那种家伙?把我林巍当成没用的了,哥们就有本事一面挣钱一面恪尽本职一面还为死者伸冤!”
秦冬阳非常艳羡林巍这种自信满满,他总不会被谁打倒,即使也在暗中痛苦。
车子刚往律所方向行驶,林巍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心不在焉地摸出手机来看,慵懒眼睛立刻起了警戒。
“喂?”没头没尾没称没呼,只那一声,便等着听。
秦冬阳不由瞄一瞄他。
林北得的声音硬得像钢,字字板正地从儿子林巍的手机话筒里面传了出来,“晚上回来。”
林巍刚要拒绝,林北得随后又说了四个字,“你妈生日。”
林巍闻言深深吸了口气,而后很徐很缓地吐,不想让电话对面的人听到自己气息粗重,“买点儿什么?”
“蛋糕!”林北得永远言简意赅,交代完了就把电话挂断。
林巍兀自举着手机,凝神听着里面嘟嘟嘟的忙音,仿佛还有人在说话一般。
良久,他垂下手,对自己苦笑了一下。
父母对他的要求其实不高,除了春节或者谁的生日从来不会主动找他回家,端午仲秋这种国家都给放大假的日子也不强求儿子回去表达孝道。
当然,他也从来感受不到团聚温暖。
是不是三年前的八月十五?沈浩澄因为母亲病重没法离开医院,林巍突发奇想地回了趟家,进门看到他妈正吃晚饭,偌大餐桌,只摆了份蔬菜水果混杂一处的沙拉和两小片白面包。
见到儿子回来过节,水隽影只是目光清淡地扫扫他手上提着的高档月饼,无波无澜地说,“想吃什么对阿姨说。”
林巍觉得好笑,他都已经做了大律师了,缺什么吃?巴巴回家一趟,看不到父亲的身影也看不到母亲的笑脸,人月两团圆,很讽刺人。
自那以后他就特意避开佳节回家,不管怎么依旧回去,那是父亲给他下的严命。
“只要我和你妈还有一个不死,回来承欢膝下就是你的义务。”林北得如此说。
父亲的威严是靠自从儿子会走路起就认真贯彻执行的棍棒教育树立起的,林巍过了十岁便不畏惧他爸的打,听话如同听命令般的习惯却留下来,仿佛刻进dna里。
所以除了大学阶段,即使已经三十四了,他仍很有规律地回家应付,两周或者三周便去住上一晚。
形同作秀,掐着母亲作息,专门等她刚刚入睡家政阿姨又没休息的时候进门,以图有个人能证明他的行踪。
这个家政阿姨也在林家服务六七年了,早就不会再如刚开始时带着惋惜口气地说,“你妈才躺下呢,要不要我叫她起来啊?”
那时林巍总会微笑摇头。
母亲也早摸出他的规律,若想见面,晚几分钟休息就能看见儿子,但她永远雷打不动地恪守着自己的起居习惯,不肯因为任何人或任何事情稍作改变。
而能不能遇到父亲,全靠缘分。
这就是林家形式极特殊的“承欢膝下”,谁也不觉得有问题。
“买个蛋糕。”林巍把任务转交给秦冬阳,“我妈生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