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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在峰对他这种表现毫不意外,“谁都知道林老板嘴皮子溜,随时随地都得展示展示?”
林天野摇了摇头,“也看对象。常队不往我这边走,林天野不会硬凑过去耍贫。再说我一般都和年长或者同龄的人闲逗,比较爱护弟弟妹妹。”
常在峰比林天野小四岁,闻言更蹙了眉,“怎么还来称兄道弟那套,江湖气太重。”
林天野吐掉嘴里烟头,伸脚碾灭,而后用足尖点点地面,“我站着的就是江湖,江湖人就得有江湖气。跟常队比不了,到哪儿都是一副为民除害的架势。”
常在峰克制不住地说,“阴阳怪气对我不管用。为民除害的人都送到门口了,你他妈的咋不问案子呢?”
“你他妈的咋不说案子呢?”林天野声音不高,却是极速的沉冷,“两年多了,做肥料的都已养了几茬粮食,你们这些吃皇粮的咋还不给死者家属一个说法?”
常在峰狠狠板着酷脸,“没停下查!”
“跑步机吗?”林天野略显鄙夷地说,“没停下,就是不前进?我是良民,体恤官兵当差不易,没想咄咄逼人,常队还非得过来撕撕血皮子?”
常在峰被他怼得哑口无言,只能拧着眉头抿紧嘴巴,眼睛死死盯着林天野瞧,好像要用威严相貌震慑别人。
林天野不害怕,也不认真瞅他,又从烟盒里面掂出一颗烟来,熟练而又顽劣异常地弹进嘴里,按下火机,啪地点燃,缓缓吸了一口,幽幽吐出蓝雾。
常在峰很认真地看完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花俏动作,慢慢松开紧抿住的唇线,“郑伊健都老了!”
林天野眼皮轻跳,同时自哂地笑,“我也老了!早不混了。常队,林天野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也没真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顶多能算年少轻狂不知上进,还得用我爸的性命还吗?”
常在峰又说不出话了,他垂下眼,躲开林天野那种苦意明显的笑,慢慢退开两步,而后转身朝车走去。
和他一起来的冯智学见他回来就起了火,关心且又规劝地道,“常队别总搭理那个林天野,谁不知道他的嘴巴歹毒?咱们说啥干啥总得注意纪律,这些特种行业的人口齿之间不安尺子,天天刷润滑油。”
“不要行业歧视。”常在峰皱眉说他,“人都为挣口饭,互相踩巴没有意思。”
这话甫一出口,他就有些发愣,许多年前的往事蓦然翻上心头。
零七年的钢厂还在苟延残喘,家属区里却早没了八九十年代的秩序井然,听任许多读书不好的半大孩子随意瞎蹿。
距离厂区最远的住宅区是片平房,里面住的都是扩厂房时解决的地皮工,他们算是本地土著,干的都是最没技术含量的苦力工种。
常在峰就是地皮工的孩子,妈妈则是嫁过来的农村姑娘,一家三口全靠他爸常海龙的工资过生活,日子相当紧巴。
聚堆闹事的小混子们专门喜欢欺负这种家庭的孩子,没有别的原因,越穷的父母越疲于奔命,没有心思无微不至地关注儿女,欺负他们成本最低。
“在峰老弟,”一个叫叶明的混子领着几个贼头贼脑的半大小子,非常卖力地抖出流氓摸样,贱笑嘻嘻地冲常在峰抬下巴,“识相点儿啊!”
十四岁的常在峰不肯识相,他很清楚放怂的结果是兜里的五块钱人民币就此易主,那是爸妈给的两天饭钱,他长个儿呢,受不得饿。
再说今天给了明天还得给,没完没了,常在峰还能永远不吃饭吗?
叶明已跟一块儿来的几个小子交代过了,今天必须啃掉常在峰这块硬骨头,跑都不行,见他没有就范意思,就对包后路的帮手们示意一下。
常在峰知道今天躲不过去,攥起双拳准备开拼。
一打五,讨不了好。
那也得打。
打了才有出路。
“叶明!”群殴将发,有人喊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这是飒飒开了第三本书才试探写的副CP,可以指教的哈!
第24章 前因后果
这种关头,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太岁头上动土?
叼牙签的叶明自认可以统治钢厂少年,懒洋洋地回头一看,神情瞬即愕了起来,“野哥?你咋上这儿来了?”
“溜达玩!”林天野笑笑地说,“正巧路过。瞅你们半天了,挺大个人,别总欺负小孩儿。”
叶明闻言有些迟疑,又回过眼去看看常在峰,“野哥认识他啊?”
“才认识。”林天野语气柔和,像打商量似的,“挺有钢的小孩儿,招人稀罕。别动弹他。”
叶明闻言立刻露出懊丧神情,声音很低地哦了一声,
林天野伸手拍拍叶明的肩,“你们都是钢厂子弟,互相踩巴没有意思,有能耐外面使去。今儿不准动弹他,以后也不准,让我知道收拾你啊!
“行!”叶明闷闷地答。
林天野就笑嘻嘻地走了。
几个小子不明所以地看叶明,“明哥,咱们为啥听他的啊?”
“艹!”叶明烦躁地说,“他老能打!咱们不是个儿!家里还特惯着,听人说他爸早就放出话了,谁敢惹他儿子就要谁的好看!不听,你想被一大帮职业选手盯住不放?常在峰,算你小子运气啊!”
冯智学把车开回分局门口,抻脖子看还在后座上出神的常在峰,“常队,今晚还在局里凑合?”
常在峰嗯了一声,一边下车一边应付他,“单身汉,哪都一样,省得折腾。”
“你这单身汉才挂三十。”冯智学劝告地喊,“没日没夜地泡分局,多耽误找媳妇啊?回家换身衣服,出去接触接触警察和罪犯之外的世界行不行啊?”
“多管闲事。”因为冯智学和自己年龄相仿,常在峰跟他说话一直不怎么留情,“你有媳妇不就行了?净瞎操心。”
冯智学耸肩膀笑,“那我下班回家陪媳妇了?”
“回去回去!”常在峰头也不回地摆手说,“明天给你一上午假,吃完中饭再来。”
冯智学好久都没休息过了,乐得什么似的,“哎呀我可当了回人。”
常在峰置若罔闻地走进分局,大步流星地上了二楼,先去公厕解了个手,然后掏出钥匙开了办公室门,拉出收在卷柜后面的折叠床,三下两下支开撑好,又从办公桌下面的柜子里拽出一张小薄被子,倒在床上闭眼就睡。
时间不早,明天还有许多工作等着处理,而且算不出会有多少突发的事,他得抓紧休息,这样才能保证体力。
当警察是他特别小的时候立下的志向,从未改变,咋累都是心甘情愿。
如同小醒之后接着入睡新梦还能接上旧梦一样,闭上眼后,常在峰又自然而然地想起自己后来与林天野的那些瓜葛。
十七岁时要读高中,常海龙特意多给了儿子二十块钱,让他去市区剪个既合学校要求又不太傻太愣的发型。
钢厂有好几家发廊,手艺时髦点儿的都被小混子们占着,整天没个消停,老实孩子不敢进门,剩下的都是四五十岁的老剃头匠所开,他们会给退休职工刮脸,剃出来的头发个个都像新放回来的劳改犯。
常海龙自己没念过多少书,当了工人之后眼瞧着一样的人能分三六九等,知道学习重要,儿子考上了重点高中,他的心里特别高兴,为此努力改变了一下消费观。
常在峰的消费观却一下子改不了,绕在学校周围逛游半天才找了家瞧着门面朴素的店,刚进去就看见林天野歪叼着颗烟,笑吟吟地瞧一个青年替人洗头。
登时走不了路。
有人进门,站没站相的林天野自然而然地瞅过来,一时也没认出常在峰,只对那个青年喊道,“高俊俊,又来活了。”
常在峰直到现在还去高家俊的小理发店里剃头,当年却真以为他叫高俊俊,本来打算进门先问价格,看到林天野后却给忘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