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大沛抬眼看见,问弟弟,“还疼不疼?”
“不疼。”秦冬阳答。
秦大沛的眼里闪过一抹痛色,他摸过了,很大的包,心里没事也能摔晕人,怎么会不疼?
林巍的手在秦冬阳的头发里摩挲。
秦冬阳瞅瞅他,起身说,“我去看看嫂子。不能累着她。”
林巍收手,让他去了。
秦大沛使劲儿揉了揉脸。
“干嘛薄待他呢?”林巍低声说,“老天,还有你家……他多乖啊!”
“都是混蛋!”秦大沛骂一切,也骂自己,但他不敢大声。
“都是混蛋!”林巍也骂自己。
“等着。”过一会儿,秦大沛又说,“以前补不上了,以后,池跃能有的秦冬阳都得有,我会想办法让我叔婶去和你父母吃饭。”
他如发誓一般。
林巍点点头。
至少应该那样吧?
即使如此,命运还是太不公了,但至少应该那样。
两人再不说话,沉默相对,倾听厨房传过来的声音。
“累不着……”肖非艳说。
“总给嫂子添麻烦。”秦冬阳说。
“一家人谈得上麻烦?”又是肖非艳说。
秦大沛眉睫突跳——一家人。
林巍已经起身出去,扬声问,“煮什么粥呢?”
在秦大沛和肖非艳家住了两晚,林巍要带秦冬阳回林宅,提前回了趟家,直接敲响水隽影的房门。
水隽影当然意外。
林巍在母亲门口站了片刻才开口说,“冬阳告诉了家里,他父母不太同意。”
“哦!”水隽影明白过来,“我不多问。”
林巍望着从来冷冷淡淡但也从来都不尖利凶狠的水隽影,心里突然生了一丝依赖,忍不住道,“还有件事。”
水隽影静静看他。
“因为争吵,”林巍不与母亲视线相交,“他发现自己不是秦家亲生孩子,是领养的……很受刺激。”
水隽影眸色变了,良久才问,“我该怎么做?表示关心还是装不知道?”
“我也不清楚。”林巍摇头,“好意不能替代一切吧?我只是跟您做个交代,秦冬阳患有抑郁症,现在又……若有什么不太合适的表现,别太奇怪。”
“什么?”水隽影明显震惊,“抑郁症?”
林巍抬目分析母亲的神情,“很多年了!一直在治疗。”
水隽影过好半晌儿方才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外表看着秦冬阳并没什么异常之处,同床共枕的林巍却知道他的睡眠质量急剧变差,躺一整晚,真正睡着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
怕影响着林巍,他不怎么辗转反侧,总是静静躺着,闭着眼侧着身,无声无息。
但没有睡。
林巍没有什么好办法,在秦大沛家里时不住地亲他吻他,抚他的背,回了林宅没了忌讳,一遍一遍地要他。
最初的两日是有效的,累过了头,秦冬阳的深睡时间多了一两个小时,后来就不管用了,哪怕被林巍折腾得将近虚脱不得不睡过去,仍会很快醒转。
林巍练出了一种神奇本领,即便是睡着了,也能从枕边人稍稍改变的呼吸幅度里准确地判断出他的变化来。
无策之下,林巍偷着问隋萌,“给他吃点儿安眠药吧?身体受不住啊!”
隋萌沉默良久,“实在不见改善就吃吧!我开处方。”
林巍又犹豫,“会不会产生药物依赖?”
隋萌很负责任地回答他,“抑郁症患者对药物的依赖程度远远高于普通人群。”
林巍下不了这个决心。
当夜,他对正常吃过晚饭,但食量明显减少的秦冬阳说,“江边有个小烧烤店,我和大沛常去。”
秦冬阳看看他,“哥也带我去过。”
“我想那儿的羊腰子了!”林巍说,“陪我。”
秦冬阳知道他是心疼自己吃的少,没拒绝。
江封冻了,被了新雪,白茫茫的,看着心静。
这个时节客人不多。
林巍领秦冬阳坐在靠窗户的位置,透过挂水汽的玻璃看冰江夜景。
秦冬阳见他要了酒,赶紧说,“您还不能喝酒。”
“没事儿了!”林巍晃晃伤臂,“解解馋!”
秦冬阳不赞同地看他。
“陪我。”林巍仍说,“咱们喝点儿白的,活血。”
“谁开车?”秦冬阳问。
“找代驾!”林巍给他倒了点儿二锅头,“给自由职业者们创造一个收入。”
被林巍硬塞了两串羊腰子后,秦冬阳对手边那一点酒香四溢的液体也产生了兴趣。
消愁君。
解忧候。
能扫一扫我的忧伤吗?
把我心里那些挥之不去的难过冲走吧!
不能选择的出身,无力自保的幼年,那些都不是我的错,让我忘掉。
第175章 你跟哥姓
秦大沛例行查岗。
林巍口齿粘滞地告诉他在江边。
秦大沛皱眉,“跑那儿干什么去?”
“喝酒吃肉。”林巍酒量好,奈何半点儿不留力,接电话时已然微醺,声音透着醉痞子气,“人生得意须尽欢么!我和冬阳一起喝呢!”
秦大沛在家待不住了,边往江边跑边在心里骂,“哪儿就人生得意?林巍子你还真是越活越不靠谱了!”
当哥的赶到烧烤店时屋里只剩下林巍和秦冬阳了,老板见来了明白人,心落了肚,笑着嘱咐,“我这儿啥都不缺,就是离市区远了点儿,要走的时候记得提前安排交通工具。”
秦大沛同他很熟,招呼两声便过去看弟弟。
秦冬阳果然醉了,还认识人,看见秦大沛就笑,“我哥来了!怕我回不去家么?哥真好。你都不是我哥呀!”
秦大沛轻轻拍拍弟弟的脸,“胡说什么?我不是你哥谁是你哥?”
“你是我哥!”秦冬阳孩子般地晃着脑袋,“我不是你弟弟。哥好,我不好。我笨,我不姓秦。”
秦大沛呼地心痛,大手捏住弟弟脖颈,“你姓秦。”
“不姓。”秦冬阳声音不高,但很固执。
“姓!”清醒人跟醉者比犟。
“别捏他!”林巍乜斜着眼,不高兴说,“手劲儿大。”
秦大沛垂了掌,很认真地对眼神涣散的弟弟说,“咱俩都跟爷姓,姓秦。”
“嗯!”爷是真疼自己的,秦冬阳呆呆地想几秒,又蹙眉,“可爷死了!”
“那就跟哥姓!”秦大沛稍顿,仍旧说,“哥不死。”
秦冬阳定定地看住秦大沛,眼泪唰地漫起来,哽咽着,“哥!”
林巍啧一下,“怎么给我们弄哭了?”
秦大沛不言语,支着伤腿坐在桌边,就着弟弟的口杯,将他没喝干净的一点儿白酒倒进嘴里。
酒不贵,质量可以,入口辛辣,烧口灼候,马上就把别的滋味压下去了。
“是我不好!”秦冬阳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坠,滴在地上,能听到轻微的拍击声,“总让你们为我担心。我想好好的,就是没用……”
“你比哥都有用。”秦大沛清清嗓子,“哥是亲爹亲妈,也没长你这么棒。踏实认学,吃苦耐劳,心地善良,对谁都好。冬阳,做人得有始有终,你不能让哥难受。”
秦冬阳不出声。
“也不能让我难受。”林巍跟着说,“我也长得不好,指望冬阳扳着,你得好好的,管我。”
“艹!”秦大沛扭头骂他,“两哥都比不上弟弟,真有脸。”
林巍轻笑,“知耻近乎勇,总比之前自以为是好。”
秦冬大沛盯着他的笑容,“你爱我弟弟吗?”
“爱!”林巍丝毫没犹豫,声音挺大,还对诧然望来的烧烤店老板笑了笑。
“这家伙过年就三十五了!”秦大沛一边拍林巍的背一边对弟弟说,“都能放下一些执拗,冬阳放不下吗?咱长大了冬阳,不用在意谁的挑剔谁的压迫了,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活,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