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它并不起眼,反而有些难找,门牌号在大路上,房子却藏在一大片热带植物的深处,出入口很窄,大概只容一辆车通过,稍微宽一些的车都要考验司机的驾驶技术。但是绕过门口的一大丛树,走到它面前,便会发现这个房子对季苏缅来说确实能算得上豪华,他上一次住过的这么大房子还是和另外七个学生一起,再上一次,就是被查封了的露丘,露丘也没有这三分之一大。
季苏缅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抓着仲磊的手臂,略显慌乱地问:磊哥,这房子打扫卫生得多麻烦啊!
你都有一个集团了,还缺招聘保洁的那点儿钱?
哦对对对,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了这个身份。
按响门铃,他们见到了老管家齐叔。之前通过电话,季苏缅以为他和外祖父差不多的年纪,其实不是。齐叔看起来刚满60岁的样子,个头不高,人却挺拔,戴一副木框眼镜,莫名有种温和的亲切感,也可能是职业使然。齐叔微微欠身,喊了一声:小少爷、仲先生。
哎别别别,齐叔,叫我名字好不好,小少爷,总感觉您在讽刺我。这个称呼让他想起刚回国,仲磊不太待见他的日子。
齐叔微笑道:习惯了,以前和老爷一起,提起您都这么说。
你们以前,会提起我?
当然。
齐叔将他们带进客厅,自己去端来了一个小巧的茶盘。
金萱乌龙,可以么?
好的。仲磊接过茶盘,看着小,其实很重,石头的材质,温润,微微反光,他感觉到这应该是个名贵的东西,但也只能看得出是石头,和这座房子一样,都是不起眼,但内里深不可测的样子。他进门的时候只稍微扫了一眼,毕竟四处张望太不礼貌,家具都很有些年份,是老人们喜欢的厚重实木,当然,具体什么木头他也是看不出来的。
齐叔向他们简单介绍,说老爷不喜欢电梯局促,一直都是住在一楼的卧室,在他房间的隔壁,也方便照顾,二楼有三间卧室和衣帽间,三楼是书房,另有一个宴会厅和小的会客室,最上面的阁楼收藏了一些书和古董。
家里目前只有一辆商务车,看着很平常,但内部改装过,有时候老爷喜欢出去看看,这车长途旅行也是很舒适的,你们年轻人可能不太喜欢,老爷交待了,说不知道您喜欢开什么车,等来了再自己挑。
齐叔的语速是和他年纪极其相符的,稍微慢一些,并且没什么抑扬顿挫,只在回忆老爷的时候略显沉重,但并不悲怆,仲磊在他准备带季苏缅去看看外公留下的照片时起身告辞,去楼上整理行李,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以填补季苏缅生命里缺失的一些空隙。
他在最大的一间卧室找到他们的箱子,想来这就是为他们准备的房间,看陈设是刚整理过没多久的,换了新的地毯和卫浴设备,这个房间之于这栋房子,就像这栋房子之于这座城市一样,新的和旧的交织在一起。
在商界,季苏缅继承的苏家产业应该算是名副其实的old money,这是仲磊之前从未了解过的领域,他在国内是从一个小县城走出来读书的,赚到过钱,也一贫如洗过,对这样的家族产业如何经营一无所知,这也是他犹豫该不该和季苏缅一起来的原因。
他洗了澡躺在床上,舟车劳顿,困倦至极,他能感受到心脏以平时的1.5倍速跳动,连带着太阳穴也突突地跳,有点累到极点反而睡不着的感觉,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兴奋。季苏缅倒是真的兴奋,他上楼找到这个房间,一个加速跑两步跳上床。
磊哥磊哥,齐叔说晚上安排我们去海上吃饭,他定了个船。
仲磊被床垫的弹性晃得头更晕了,抓住季苏缅的腰,按在床上:别晃,我头晕。
磊哥你累了?
你不累?
原本是累的,后来听齐叔讲故事,又有点兴奋。
哦,说了什么?
说外公,还说了很多妈妈小时候的事,说我外婆、舅舅和姨妈。哎对了,车库里有一辆奔驰迈巴赫,看着很普通,但里面空间好大啊,后排像个小房间一样,但那车不太适合平时开,你说咱们买个什么车呐?
仲磊昏昏欲睡:嗯?车?你挑吧,我都能开。
磊哥我给你买个Q7吧。
你都是个青年企业家了,对车的想象就是Q7?太念旧了吧。
其实我真的不在意开什么车,当初那辆车也是二手的,对我来说世界上最好的车就是你的出租车。
仲磊已经困到没办法思考也没办法领会情话了:那就买个黄车
哎呀,那是感觉!是回忆!重点不是颜色!
季苏缅还沉浸在兴奋中,絮叨了一阵子发现仲磊已经彻底睡着,他把压在身上的手臂拿开,悄悄出了房门,去了三楼。
苏扬在书房里给季苏缅留了个电脑,看起来像是刚买来没多久,里面除了公司资料什么都没有,用户名都是默认的,公司资料中规中矩,但有个文件夹是For Aiden,打开来看,他几乎要笑出声。
他外公,一个接近90岁的老人,居然给他留了一个公司股东和管理层的点评文档,里面列举了每个人的优势和缺点,比如陈家斓,踏实、忠诚、专业、办事妥帖,但就是太不爱说话了,问就说不问就憋着,有时候在办公室待一上午你都不知道他已经来了;又比如股东郭熙,一个败家子赌徒,家里钱都是他老爸拼下来的,喜欢娶女明星给他生孩子,说基因好,这一家人不要深交,长得多漂亮都不要,我碍于他老爸的面子对他还算客气,你可以不用;CFO,印尼华侨,精明有余韧性不足最后说到齐叔,只说:是亲人。
集团内部各子公司也评价了一番,只是没有那么多的个人情绪,想来集团事务有专业的经理人团队,不用操心太多,季苏缅草草浏览,看到餐饮集团,苏记总店的旁边,写了四个字:一塌糊涂。
这个从未见过面,却有着最亲密血缘关系的老人,在这一刻,仿佛和季苏缅在两个世界中相视而笑。
第46章 Double Bay2
一连两天在悉尼城里闲逛,像四处打卡的游客,他们发现这个城市节奏很慢,走路慢、车开得也慢,就连电梯速度都是慢悠悠的,一切事物都显得不慌不忙,很惬意的样子,却也不知道长时间生活在这里,是不是依旧那么悠闲自得。唯一快节奏的是穿正装背双肩包的上班族,从通勤车站和地铁站走出,步履匆匆。季苏缅旁观着他们,想来自己前两年也是这样,而现在,他在数着日子等开学,和自己的爱人坐在环形码头分享一个冰淇淋,看穿梭于海港大桥的船,等着自己的那班渡轮。
海滩都是差不多的,不管是Manly还是Bondi,这些天他们逛了几个据说是风景最好的地方,唯一的感觉可能就是天空很美,蓝得很彻底,透着股傻劲儿,像一个小孩子,喜欢谁就要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硬塞给他。他们对海并不陌生,毕竟刚刚从一个同是沿海的城市来,但悉尼的海鲜市场却给他们非常新鲜的体验。
它就大喇喇地开在码头旁边,似乎标榜着这些产品是刚从海里拖回来没多久的,最新鲜的海洋动物,他们在市场里挑了鱼虾蟹各一种,送去加工。
还是没你做得好吃。季苏缅说,这龙虾焗过头了,清蒸鱼不太舍得给酱油。
吃个氛围吧。仲磊指了指眼前的大桥,Anzac bridge,还挺出名的一个桥。
这价位,有点像坑外地游客的。咱们昨天在超市也看到有这些东西,并没那么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