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波卫粒不愧是亲兄妹,连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技能都一模一样。
卫波递过一杯咖啡,浓郁的香气破开了输液室的凉意与焦躁。
俞汉广肩头的伤口突然发痒,如暴雨前搬家的蚂蚁似的,爬到脖颈。他吞了口咖啡:这里有点闷,我们回病房吧。
俞汉广扶着吊瓶,沉默地坐回病床上。
相对无言,和场合无关。
和人有关。
他不愿和卫波再聊工作,《你的99个故事》把二人翻来覆去捶成两块嗞嗞冒烟的肉饼,他们昨天摸鱼外出去看展台,就是想逃离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俞汉广心里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可他发现,除了工作,似乎没什么更多的话题可以缓解尴尬。
难不成,真要聊聊一个月前的那场春假吗?
你们猜小卫晚上在哪儿睡的?
第39章 也给你补过一个生日
=
卫老师,视频广告,你有什么高见?
俞汉广绞尽脑汁,总算想了个一本正经又容易发挥的话题。
视频广告,就是在检验那句著名的slogan你的时间非常值钱。卫波道。
不止视频广告,其实所有的线上广告都是注意力生意,商家获得用户关注,平台吸引用户并获得收入;算是各取所需。
卫波热爱工作,但和闷头写代码的技术男还不一样,是把工作当成了事业而非职业。因而在日常话题上,他照样见微知著,一聊起来,还多了些平时少见的兴奋。
只是对用户不算公平,想跳过广告必须付费,时间就这样被商家和平台剥夺了。刚才在输液室,你也看到了。
见俞汉广望着自己出了神,卫波加重语气:游戏里穿插的视频广告也是如此,这几年愈演愈烈。可完全忽略广告,又不现实。
卫波说的是《孤胆裂冰》。
年前的项目复盘会,杨烨对着死亡微笑曲线,就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孤胆裂冰》的商业化问题:
因为他二人的保守态度,游戏其实比市面上的竞品广告都要少。虽然获得了玩家点赞,但好评毕竟不能变成白花花的银子,《裂冰》在营收数据上终归不好看。
俞汉广轻叹:存在即合理,很多人的时间还是不值钱。
卫波道:其实他们是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
二人本来聊得好好的,可来都来了四个字,不知怎地,突然戳到了俞汉广那根不太快活的神经。
他直勾勾地盯着卫波,没好气地脱口而出:就像你昨晚的心态?来都来了?
俞汉广说者无心,话也的确是没毛病;可进到卫波耳朵里便暧昧地弯弯绕绕,在心里翻过了好几遭。
这话他实在没法接。
幸而几声很轻的咳嗽声从旁边传来,替他解了围。
一位女士微笑着立在病房门口,伴着咳嗽声环顾着病房四周。
她黑色高跟鞋轻挪了几厘米,带出了点响动。和鞋子相同色调的黑色套裙利落地垂在膝盖下,不用摸,单凭眼睛就能看出是高档又舒适的面料。黑裙间露出的脖颈和脸庞又都极白,并且白出了一种规律作息,认真保养的均匀净透。
一个人如果过于精致文雅,总会让旁人不自觉地保持距离,只愿远观。
顾老师俞汉广向后缩了脖子,用没打吊针的手握住了放在床头的咖啡,你从芦城过来的?
我明天在宜大开会,昨晚我和你爸爸一夜没睡好,他非要叫我提前过来看看。
顾珊珊乌亮的头发左右拢起,规整地盘在耳后,将乱发和年龄掩藏得妥当。黏软的江南普通话,配上她的打扮,更是派头十足:不过今天来得急,什么都没带。我就住在你们学校的招待所,这样吧,我给招待所说一声,要盅鸡汤送过来。你还想吃什么,都跟妈妈说。
她掏出手机发了信息,又垂眼心疼地看着俞汉广:虽说可以请护工,但总归不方便的。你一个人,这几天可怎么办呢?
不用,真不用,我在这里有吃有喝,俞汉广一边战术喝咖啡,一边看向卫波,眼中满是同仇敌忾,有同事照顾我,您别担心。
顾珊珊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原本放松的身子突然立得很直,连带着裙裾都摆出了拿腔拿调的劲头。
她端详着卫波,笑意更盛:小伙子,麻烦你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卫波知晓顾珊珊的身份,慌忙道:不麻烦。我姓卫,保卫的卫,卫波。我和汉广是工作搭档,最近我们忙项目,来医院正好方便沟通。
顾珊珊眼睛雷达一样在他脸上来回扫着,话锋一转,温柔得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奶猫:小卫,你多大了?
28。
28呀,那跟汉广一样大。小卫你是哪里人?
凌水人,凌水靠近京州。
凌水我知道,我出差的时候路过的。小卫你生日是哪一天?
2月19日。
啊哟,那是水瓶双鱼座,是交界的好日子;水瓶座脑子转得快,双鱼座重感情。我们汉广的生日也是交界,天秤天蝎
咳咳咳
俞汉广猛地被咖啡呛了一口,也顾不上形象,抬起袖子就要抹嘴。
虽然自高中起就住校,毕业后又在外地工作定居,但是自己好歹也和顾珊珊和和气气地处出了十几年的母子情分
从来没听说过自己这位醉心学术、每天读论文申基金的继母,竟是位深藏不露的星座专家。
这病房一时是人口普查的办公室,一时又成了占卜博主的直播间。
不过他又说不出哪里怪异,便放下咖啡,平复了杂乱的念头,恭敬地向顾珊珊下逐客令:顾老师,公司项目赶进度,我和卫波还有工作要讨论。
你们忙想吃什么喝什么,都跟我讲。顾珊珊有些失落,仍是站在床边。
俞汉广怔忡片刻,唇角勾出了个计算好的笑容:宜大招待所有几道菜,我记得不错的,菜单我等下发您手机上,能不能给我们送来?
我们二字被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他又做望穿秋水状:再带一碗二食堂三号窗口的阳春面?招待所出门,右转走一百米就是二食堂。毕业之后,我再也没吃过那里的面条了,一直念着这一口。
顾珊珊开心道:我叫个送餐服务,等会一道送过来。那妈妈先回去,就不打扰你和小卫了。
她在俞汉广一副渴望的表情和卫波一脸无辜的面色中,裙摆微微摇荡,姿态优雅地出了门。
外卖很快送到病房。
俞汉广滤掉清淡的面汤,将鸡汤倒进阳春面中。
黄澄澄的油花浮在素面上,葱花碎在碗边荡漾,鲜香气味化作丝丝白雾,倏地逸散在半空。
我们学校二食堂做的是手工面,阳春面最简单干净,但是最好吃。口感韧得很,怎么泡都不坨。他回忆起当年连上四节专业课之后狂奔到食堂就为了这碗面的场景,眉眼带了笑意。
他又一一打开三个餐盒,拆了筷子递给卫波:你要哪份浇头?
卫波接了筷子,却没动作。
他本以为汤是汤,菜是菜,面是面,没想到是拿来做浇头;自己是北方人,一时感到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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