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怯生生的,亲切的,期待的,以及平淡的。
他都会在心里高兴地应下来,然后面上一板一眼的对他说你要成为好皇子。
先做一位好皇子,然后才能做一位千古明君。
他的教学成果,在送缪尧前往蓝星的时候得到了验收。
“我愿意去,父亲。”
缪尧给了他满分的答案。
他沉默良久。
摸着缪尧的头,说:“好孩子。”
将缪尧带去蓝星的光圈很快消失,皇帝的心突然空了一块。
心脏像是被挖空了一角的那种感觉,让他在那段时间里走神了好几次。
后来,陆妤战死,帝国面临危机,缪尧的蓝鲸拯救了数人……这一件件或悲或喜的消息,让他很快就将那个感觉抛到了脑后。
最近,不知道是因为人老了就会念旧,还是因为心脏缺失的那一块始终没有痊愈,好几晚,梦里缪尧叫他父亲的语气都会让他在梦中惊醒。
他老了,一旦惊醒,就很难入睡。
他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将自己的人生过了一遍又一遍。
在这个时候,他惊觉,一些东西其实并不怎么重要。如果将过去做的一些决定重新放在他面前,他或许会改变当时的想法。
人都是会变的。
他没想到他的变化会来得这样迟缓。
让进入暮年的他一遍又一遍的思考一些决定的正确性,只留下了满腔的懊悔,以及一地的眼泪。
他不后悔做明君。
因为这是他的追求,是他的愿望,是小孩子嘴里幼稚的梦想。
但是,他都没问过缪尧:
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老皇帝从来没问过他的问题,他也没问过他的孩子,这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是后怕?
还是愤怒?
他注定是功成名就的帝王,接手了烂摊子,结束了虫战,蒙尘的钻石被他洗净,帝国在他手里重新璀璨夺目。
人人都爱戴他,称赞他,歌颂他的伟大。
他的人生很成功。
然而,在不为人知的夜晚,鬓边斑白的皇帝,在全家福面前佝偻了腰背。
他突然很想再听缪尧喊他一声父亲。
*
治疗舱和宫殿的主脑相通。
当主脑亮起绿色的光时,代表着治疗舱里的病人有了好转。
当主脑亮起红色的光时,则代表了生命体征不乐观。
绿色的光从主脑里散发,将偏殿都染成了诡异的绿色。
缪姣迟缓地眨了眨眼睛,拔腿就往治疗室跑。
她憋着气,生怕将那口气吐出来,绿色的光就会消失似的。
到了治疗室的门口,她缓缓吐出了口气,做完了心里建设,这才推门进入。
然后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因为她看见,她的父皇背对着她蹲在治疗舱跑,握着她哥哥的手,背影孤寂。
她上次见到她父皇这样,还是在她母后牺牲,遗体被带回宫殿的时候。
她父皇就维持着这个姿势枯坐了一天一夜。
不好的猜测涌上她的心头,她不可置信地倒退了几步,跑到了外面,想重新跑回主脑前,看看那闪出来的光到底是绿色还是红色。
“殿下?你去哪里?”
副官惊讶的声音叫醒了她。
缪姣语无伦次道:“不是绿色的光吗?!”
“您在说什么?”副官狐疑道,“您不想去见见您的皇兄吗?他醒了。”
副官微笑道:“他的身体很健康,只是睡得久了点。”
缪姣这才发现副官手里端着的东西,是她父皇每天都要喝的药。
她冷静的想,她父皇刚才跟死了没两样,估计就是没吃药。
得知褚煦醒了过来,缪姣又有点不敢去见他了。
在让狸狸给昏迷的褚煦输送记忆的时候,她一不小心,好像输送多了一点。
她有些愧疚又有些不好意思,狸狸是她的精神体,狸狸能让褚煦看见多少、看见什么,她像尺子一样精准。
她知道褚煦这次醒来,有些东西一定会发生变化。
缪姣和副官走进了治疗室,皇帝见他们来了,松开了握着褚煦的手,然后在副官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皇帝没喝药,而是往外面走去。缪姣拼命给他使眼色,想问问褚煦此时的情况,皇帝却像瞎了一样,径直略过了她。
缪姣:“……”
这老登。
皇帝拖着长袍和副官离开了,治疗室里只有治疗舱运作的声响。
缪姣的实现越过公主裙的蕾丝边,盯着自己的鞋尖,莫名不敢抬头。
“什么时候学会的梳辫子?”
褚煦的声音很轻,但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了她的心上,掷地有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