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猎台上的画面被旭渊他们几个尽收眼底,鎏金飞檐下,整个台上,除了跪在地上,身姿如松的宴苍戟,其余人周身却缠绕着诡谲的黑雾。
那黑雾似活物般翻涌,时而凝聚成人形轮廓,时而扭曲成狰狞面孔——正是心魔具象化的魇,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他垂眸凝视着那些在众人身上游走的黑雾,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佩剑的纹路,轻声呢喃:“是魇…还是魇族……”
魇族?
旭泽突然恍然大悟,对啊,那些人身上的都是魇而已,这是魇族诞生的初期啊!
就是这个时候开始,五界生灵身上的心魔都窥见天日,从而有了“魇”。否则,如果单单只是心魔,顶多是导致其修炼滞泄,根本不足以导致天道诞生神明。
因为魇跟魇族不同,魇只是每个人心中最痛苦最恐惧的情绪,而魇族是后来有人走歪门邪道,靠吸食这些情绪来修炼,从而有了魇族。
这个世界上的痛苦源源不断,魇族也逐渐壮大,最后魇族的王妄图毁灭五界,所以后面也才有了神封印一众魇族。
旭渊眸光微闪,与旭泽对视一眼,两人心中同时掠过相同的念头。若宴苍戟所处的时代正是魇族初现,那岂不是十二神诞生的前夕?真要仔细算来,苍戟活了两万一千多岁?
这个谜团环绕在他们心头,正在这时,旭渊肩头的吉祥突然发出沙沙声响。
这个没有五官的草人用沉稳的声音说道:“魇族吸收的负面情绪越多,力量便越强。每杀死一个魇族,其体内积累的邪恶能量便会如火山喷发般炸裂。所以,想要彻底消灭他们不过是痴人说梦,唯有镇压与封印,才是长久之计。”
对于吉祥知晓这些秘辛,旭渊与旭泽已不觉得意外。但真正令他们震惊的,是观猎台中间的宴苍戟周身的异常——在满台被魇笼罩的人群中,唯有他如同黑夜中的皎月,周身干净澄澈,不见丝毫黑雾沾染。
随着宴苍戟缓步走下观猎台,空气中突然泛起细碎的金光,浮光镜剧烈震颤起来。镜面如同沸腾的熔金,开始扭曲、破碎,又重组。旭渊心中一动,他知道,每当浮光镜出现这般异象,那一定是要展现云舒的记忆片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果然,镜中景象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重新凝聚时,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吴国的土地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枝头的冰凌折射着清冷的月光。街边的店铺挂着红灯笼,隐隐传来孩童的嬉笑,提醒着众人新年将至。
而宴苍戟却因连续经历记忆冲击,面色苍白如纸,踉跄着跌进旭泽怀中。
三人举目四望,只见雕梁画栋,飞檐斗拱,街边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虽不知身处京城何处,但眼前的繁华盛景,却与方才观猎台的阴森诡谲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在此刻重叠。
三人在原地伫立片刻,却未见到宴苍戟或者云舒的身影。正疑惑间,突然前方不远处一座敞开大门的宅子传来喧闹之声。
穿过飘着糖炒栗子香气的街角,一座爬满枯藤的青砖院落映入眼帘。院中的积雪已被踩踏得泥泞不堪,却仍掩不住这座简陋私塾的生气。院墙上歪歪斜斜地挂着块木牌,上面"明德义学"四个字笔力遒劲,显然是出自读书人之手。
院子中央,一名面戴薄纱的女子正与满脸横肉的黝黑男子对峙。那女子身形纤弱,素色裙摆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尽管面纱遮面,可从她挺直的脊背和紧握的双拳,仍能感受到骨子里的倔强。
若不是桃儿涨红着脸挡在她身前,声嘶力竭地争辩,三人险些认不出这就是温婉的云舒。
“当初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我们这是义学!不收分文还倒贴笔墨,你反倒来撒泼!”
桃儿胸脯剧烈起伏,发髻松散,几缕碎发粘在汗津津的额头上,眼中满是愤怒与委屈。她身后的云舒抬手轻轻按住她颤抖的肩膀,似在安抚,又似在制止她继续争执。
那男子突然啐了一口浓痰,粗粝的嗓音里满是轻蔑:“女子读书顶个屁用!能当官还是能挣银子?老子送闺女来,是指望她学些针线女红,将来好攀高枝!谁料你们教这些之乎者也,纯粹是误人子弟!”
他枯树皮般的大手死死揪住小女孩的后领,那孩子不过七八岁模样,单薄的棉衣破了好几个洞,脸上五道鲜红的指痕触目惊心,泪水混着鼻涕糊了满脸,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肯哭出声。
那男人身上黑雾环绕,衬的那张脸更加扭曲凶煞。
云舒身旁,身着粗布襕衫的徐裳芯与宋一铭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裳芯刚要跨步上前理论,却被云舒不着痕迹地拦住。只见云舒上前不卑不亢的解释:“这位大哥,古有班昭续汉书,蔡文姬传胡笳,女子若有学识,亦可于家国有益。况且这私塾分文不取,令爱日后识文断字……”
“少他妈废话!”男子暴喝一声,唾沫星子喷在云舒脸上,“耽误我这么久,还想讹钱不成?走!跟老子回家!”说罢,扯着小女孩就要往外拽。孩子踉跄着摔倒在地,膝盖磕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爹!我不要回去!我要读书!”
就在男子蒲扇般的巴掌即将落下之际,一道玄色身影如疾风般掠过,铁钳般的手牢牢扣住了他的手腕。众人抬眸,只见宴苍戟一袭墨色锦袍立于院中,未束的长发在风中飞扬,眉目如刀削般锋利。他身后两名侍卫按剑而立,气势逼人。
"说话就说话,谁准你在这里放肆。"宴苍戟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甩开男子的手,力道之大让那壮汉踉跄着退了好几步。
院子里的众人一下子被宴苍戟的阵仗,震的愣在原地。云舒率先反应过来,认出宴苍戟,随后便有些诧异他怎么会管这里的闲事,她身旁的徐裳芯和宋一铭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出了疑惑。
男子看清宴苍戟腰间玉佩与身后侍卫的装束,嚣张气焰顿时矮了三分,却仍梗着脖子:"干什么?我教训我家的女儿你都要管吗?"
宴苍戟朝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神,他从钱袋拿出几锭银子,说:“这里是五十两,买你女儿,卖不卖?”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在院中打着旋儿,那声"卖不卖"像块冰凌坠入沸水,在众人心头激起一片哗然。
徐裳芯:“这……”
宴苍戟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玄色广袖垂落,露出腕间一道狰狞的旧伤。他指尖夹着的银锭在冬日阳光下泛着冷光,与对面男子眼中骤然腾起的贪婪相映成趣。
侍卫默不作声地又掏出四锭银子,整齐码放在青石板上,每放一锭都发出清脆的"嗒"声,像是给这场荒诞交易打着节拍。
"五...五十两?"男子喉结滚动,黑黄的门牙无意识啃咬着下唇。
他松开揪着女儿衣领的手,五指张开又蜷缩,活像只见到肉骨头的野狗。小女孩趁机挣脱,踉跄着扑进桃儿怀里,棉袄后领还留着五个脏兮兮的指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宴苍戟忽然俯身,银锭在他掌心转了个圈。这个动作让他腰间玉佩晃了晃,上头的螭龙纹在雪地里格外扎眼。
"想清楚。"他声音很轻,却让男子伸到半空的手僵住了,"今日之后,这孩子的生老病死、婚丧嫁娶,都与你再无干系。"
云舒不自觉地往前半步。她看见宴苍戟低垂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掩去了眸中情绪,却掩不住他绷紧的下颌线——这位沙场悍将此刻竟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卖!当然卖!"男子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笑声,一把抓过银子就往嘴里送,咬出牙印后笑得更加癫狂,"够老子赌半年了!这赔钱货居然还能..."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宴苍戟的剑鞘不知何时已抵住他咽喉。
剑未出鞘,杀气却已割得人皮肤生疼。侍卫适时递来张粗纸,宴苍戟两指夹着甩到男子脸上:"画押。"
歪扭的指印按在卖身契上时,院里那株老梅突然抖落一树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