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扬扬的雪沫中,宴苍戟蹲下身与小女孩平视:"识字吗?"
见孩子点头,他便指着契书上一字一句道:"从今往后,你叫梅安。梅花的梅,平安的安。"
云舒呼吸一滞。
她看见那孩子冻得通红的小手紧紧攥住大氅毛领,眼泪吧嗒吧嗒砸在"梅安"二字上,晕开了墨迹。而宴苍戟起身时,袖口已被孩子抓出褶皱,他却浑然不觉,只对侍卫道:"盯着那男的,别让他再有出现这里的心思。"
当男子的背影消失在巷口,院里突然爆发出压抑已久的哭声。梅安死死抱住桃儿的腿,瘦小的肩膀剧烈抖动着,像是要把这些年挨的打、受的骂都哭干净。
云舒正要上前,却见宴苍戟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里头竟躺着几块桂花糖,金黄的糖粒上还沾着战场风尘。
"侯爷随身带糖?"云舒脱口而出,随即才意识到大不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宴苍戟将糖放在梅安掌心,没在意这个,解释道:"北疆带回来的习惯。"他指尖有陈年茧子,擦过孩子手心时却轻柔得像片羽毛,"止血的良药太苦,总得备些甜的。"
侯爷?镇西侯?
身后的徐裳芯和宋一铭在听到云舒的话时,对视一眼后,立马上前行礼:“见过侯爷!”
宴苍戟随意的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宴苍戟的话像把钥匙,突然打开了云舒的某段记忆。
她想起去年上元节,曾在茶楼听老兵说过,镇西侯的亲兵营是出了名的"糖罐子兵"——每个士兵的急救包里都备着块糖。当时只当是笑谈,如今看来...
"可否劳烦带路?"他指了指后院教室,语气平静得仿佛方才那个一掷千金买下女孩未来的人不是他,"想看看孩子们读书的地方。"
这请求出乎所有人意料。徐裳芯一时语塞,还是云舒最先回神,轻声道:"侯爷若不嫌弃,民女愿为您引路。"
宴苍戟示意侍卫不要跟着他,他先前倒是不知道这里还有一座收女学生的私塾,若不是今日高余那家伙非要拉他来这附近喝酒,恐怕一辈子都不晓得。
穿过青石板小径,云舒悄悄打量着身旁的男人。宴苍戟今日未着官服,一袭墨色长袍衬得身姿挺拔如松。他走路时习惯性地微微颔首,像是在思考什么,额前几缕碎发随风轻拂,为他平添几分儒雅气质,与传闻中杀伐果决的将军形象大相径庭。
"这座私塾前年由徐家开设,"云舒指着窗明几净的教室,声音轻柔,"来这里读书的多是贫苦人家的孩子。"
透过窗棂,可见二十余个年龄不一的学生正专注听讲。他们身上的麻布衣裳虽旧却整洁,案头的书本边角都已翻得卷起。
云舒继续:“京城稍微家境好的都看不起这里,所以学生不多,女子也不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宴苍戟的目光在教室内逡巡,忽然停在一个角落——那里坐着几个女孩,正小心翼翼地临摹字帖,生怕浪费一张纸。
见宴苍戟看那几名女学生,云舒眼中泛起温柔的光,主动解释道:"徐姐姐坚持要收女学生。她说女子识字明理,将来相夫教子,于国于家都是好事。"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只是...来读书的女孩实在太少。"
宴苍戟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些什么,这世道对女子还是太过不公了。
他们来到食堂,这里简陋得令人心酸——几张瘸腿的木桌,顶上茅草檐漏着风,墙角堆着些干粮。宴苍戟伸手抚过斑驳的桌面,指尖沾了层薄灰,宴苍戟问:“你也是这里的夫子?”
云舒一怔,随即答道:"每月初五、十五,我会带些吃食来看孩子们。"她没说的是,这些银钱都是从自己的月例中省下的,为此已经许久没添置新衣。
这里教书不收费,夫子也就徐裳芯和宋一铭两个,当时开设这座私塾本就不被人看好,更不用说给孩子们优越的吃食条件。
宴苍戟转头看她,目光如炬:"云姑娘,菩萨心肠。"
这句话说得随意,却让云舒心头一颤。四目相对,宴苍戟看见云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嘴角扯出淡淡的笑意。
"侯爷如何认出我的?"云舒慌忙低头,耳尖却已红透。
算起来这是她和宴苍戟的第三次见面,宴苍戟看着她的眼睛解释道:“我是习武之人,况且你的眼睛很特别,很好认。”
一句“特别”让云舒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她赶忙移开视线:“侯爷好眼力。那算起来,这是侯爷第三次帮我了。”
宴苍戟笑了一下,然后抬步向前走:“我说了,举手之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参观完毕回到前院,宴苍戟告辞:“不必相送。”
徐裳芯和宋一铭作揖:“多谢侯爷替我们解围。”
宴苍戟依旧是随意摆了摆手,随即转身离开。云舒站在院门口,望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寒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她却感觉不到冷,胸口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滋长,温暖得让她眼眶发热。
"云二小姐?"宋一铭的声音将她唤回现实,"您怎么了?喊您许久未应。"
云舒仓促转身,掩饰般地理了理鬓发:"没什么,只是在想...孩子们缺的冬衣该如何筹措。"她没敢承认,方才那一瞬,她竟希望宴苍戟能回头再看她一眼。
分发完带来的食物,云舒正欲离开,侯府的侍卫却去而复返。他们抬着沉甸甸的木箱,里面是崭新的文房四宝、厚实的被褥,还有一摞摞装帧精美的书籍。
"侯爷让我等传话,"领头的侍卫恭敬道,",保持初心,。"
徐裳芯捧着那方上好的徽墨,手指都在发抖:"这...这太贵重了..."宋一铭则小心翼翼地抚过书脊,如获至宝。
待人走后云舒她们才愣愣的反应过来,徐裳芯看着那些笔墨,不禁感叹:“这可是上好的徽墨啊……”
云舒没有说话,跟他们告别后就回去了。她跟家里人说的是出门买胭脂,若是回去晚了被她那三妹知道了,这座私塾可能就不安宁了。
回府的路上,雪又开始下了。云舒拢了拢披风,却掩不住唇边的笑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书海阅读https://www.shuhaiyd.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