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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川无意窥探邱山的隐私,但这并不是日记,而是一本手稿。手稿的首页写着“敬最可爱的人”,落款是“中文大学邱山”。

硬壳本半个指节那么厚,每一页都写满了字。

去岚县扶贫的时候,周川曾问过邱山,为什么会选择做老师。

当时邱山说,他想把某个时代,某个有意思的人,和他们跌宕起伏的人生透过诗词,分享给年轻的孩子,希望他们能从中感受到岁月积淀的力量,从而更好的走完自己的一生。

如果说那时的周川听到的只是一个梦想,那现在这本手稿就是这个梦的具象化。

手稿很沉,里面抄录了很多诗句,每一句后面都跟着一大段注解。这些诗句出自同一位诗人,那些手写的注解里倾注着邱山对诗人的喜欢、欣赏和向往。直到最后一页,那些零碎的人生终于拼写成一副瑰丽华景,那是李白,也是盛唐。

周川上过邱山的选修课,整整一个学年,他在课堂上听邱山讲课,听他念诗,听他说诗人的一生,听他讲一个又一个朝代。周川自诩了解邱山,也是今天才发现,邱山从未谈及李白,这个在中国教育中添具浓墨重彩一笔的诗人,被邱山从记忆中狠心地抹杀掉了。

“好看吗?”邱山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看着坐在地上的周川,神色漠然麻木,声音也没有一点起伏。

周川骤然一惊,猛地把本子合上:“对不起。”

他为自己私自打开邱山的笔记道歉,可邱山似乎并不在意,他只是伸手把本子拿了回来,低头翻了起来。

邱山不算清醒,必须要把笔记本拿高才能看清上面的字,笔记本的边缘有些泛黄,密密麻麻的字横陈纸上,一页又一页。

“你知道……”邱山缓缓开口,“这一本我写了多久吗?”

周川不敢衡量,便问道:“多久?”

邱山回答前先是笑了一声,然后说:“两年零八个月。”

这不是一个好笑的问题,两年零八个月集成一本,熬过多少通宵,查阅多少资料,废掉多少手稿,每个字每句话经过多少次斟酌才最后敲定,付出了多少,倾注多少心血,有多少辛酸与不易,尽在邱山这个自嘲的笑容里。

邱山把笔记本合上,不算轻地拍在周川胸前,眼睛就在一拍一合间染上炽烈的红。邱山咬着牙笑,几乎是有些愤恨地说:“可它是我的罪证。”

笔记本外是硬壳,拍在身上有点疼,周川却被“罪证”两个字更深的刺痛。

邱山痛到不得不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才能再次重复一遍。他好笑的,可笑的重复:“两年零八个月,现在它是我的罪证。”

然后邱山手一松,像是想站起来,可醉酒的人浑身无力,他腿一软从椅子上跌下来,尽管周川接了他一把,倒下时邱山还是一膝盖砸在地上,发出很闷的一声响。

周川看向他的腿:“摔到了?”

邱山不说话,沉默着用两手抓住周川的手臂,狼狈地垂下头。

周川想把他拉开:“邱山……”

邱山浑身都在颤抖,身上的肌群却僵硬到不能动弹一点,他像是在极力克制某种难言的痛苦,又像是想要寻找最后一点支撑,他死死抓着周川不放,棉质衬衣在他手中越攥越紧,直到变成难以抚平的一块皱布。

“邱山,你起来……”

周川的声音戛然而止。

邱山向前一靠,将头抵在周川的左肩上,细小的啜泣声从肩头传来。

周川保持着拉扯邱山的动作,足足愣了半分钟,那双没有着落的手才终于找到它该去的地方。

他按住邱山的后脑,右手压在他后背上,将他往怀里一带。

“这么多年,还没过去啊?”

“你那么年轻,没必要一辈子把自己困死在里头。”

“邱山,你得放过自己。”

手稿安静地躺在地上,周川的视线落在上面。

“它是我的罪证。”

周川忽然想,或许爱意那么深,恨意那么深,难以释怀的遗憾才会那么深。

邱山的哭声不大,却不妨碍他痛苦。

周川的欲望在邱山的痛苦面前放大了无数倍,他紧抱着他,克制地亲吻着他的鬓发。

“别哭。”周川说,“邱山,不要哭。”

酒后的痛哭多少带了几分宣泄的意味,邱山是个内敛的人,因而情绪来时也更加猛烈。他埋在周川的肩上,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自己在哪。很多事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袁韬的出现仿佛是一把锋利的裁纸刀,将邱山悉心粉饰好的生活再次撕开。

曾经他想摆脱自己嗜赌如命的继父,拼了命地考去海城,他想改变自己的人生,想着等他从中文大学毕业,等他有了经济能力,将来或许再有一个自己的家庭,生活不必有大富贵,和家人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过下去就足够圆满。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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