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筠手里拿着先前林占愚送他的折扇,并没有应他的话,而是打量了他一番,最终慨叹:自打认识你,我一颗心悬了许久,如今可算能放下了。
为何?林占愚笑问:我有什么能让你放心不下的?
魏青筠望着神采奕奕的青年人,脑海中想的却全然是当年犟脾气的小少年。
他笑着眯起眼:你从小就总说要走。早年间我担心你一个年龄这么小的孩子,出去了会不会被人欺负,要靠什么过活。后来世道太乱,我心里就更怕了,怕你出危险,怕你一走再也回不来。
你的确能放心了。林占愚抿嘴一笑。他凑近了些:往后你和学颐好好的,我也好好的。
魏青筠盯着他,最终笑出了声:怎么突然这么懂事了?我还不适应呢。
突然?林占愚佯装不满失落:我哪里是现在才这般的?你是记性差,还是压根就不在意我?
魏青筠对他咬文嚼字的行为表示不认同:我在意得很。
是吗?我可不信。林占愚把洗好的青菜放到菜板上,一边切一边说:我连咱们刚认识那会儿的事情都记得,可我觉得你却忘了。
开玩笑,我如何能记不得?魏青筠笑着揉了揉林占愚的发顶:那会儿是冬天,我正在背贯口呢,《八扇屏》江湖人,刚背到我左肩头有颗朱砂痣,就听得一阵噼里啪啦响。我一抬头
他忽然不说了,惹得林占愚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儿,上不去又下不来,赶忙抓住他的袖子问:一抬头如何了?
只见魏青筠慢条斯理地说:我一抬头,只见呐,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林占愚脸红了:你那时想姑娘想疯了吧?哪来的林妹妹?
魏青筠伸过手去,用折扇挑了一下林占愚的下巴:如此姿色,想来就算与那世外仙姝相比,也落不了下乘。
林占愚舌头打了结,半天才憋出一句:不愧是说玩艺儿的,真是嘴不饶人。他把切好的菜放到盘子里,伸手在魏青筠后腰上轻轻拧了一把:收敛着点儿,学颐还在那边站着呢。
魏青筠瞥了一眼楼下:他和他同学玩得正欢,哪里顾得上咱们?
说罢,他凑近了些,缓缓贴上了林占愚的嘴唇。
林占愚推开他,目光在他的眉眼间停留许久,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对不起。
这是他在心底憋了很多年的话,他知道自己欠魏青筠一个道歉,为的是过往四下飘零的年月里自己少时的任性与妄为,可一直没寻着合适的契机。
说罢,林占愚不好意思地笑了:师哥,我
你对不起什么?魏青筠上下打量着他,故意往后退了半步,调侃道:莫不是外头有人了?
你何苦拿这个打趣我?林占愚往魏青筠的方向凑了过去,低声道:你说过的,我若敢找别人,你必亲手阉了我。我不敢忘。
哦?魏青筠一挑眉,接着得寸进尺:那倘若我有了别人呢?
林占愚被他逗笑了,佯装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随你找,我不拦着。只是你休想把学颐带走,狐狸精教不好孩子。
魏青筠笑得爽朗:说不过你。
他穿着灰布大褂,倚门站在一旁,直到林占愚炒完菜才说:你还记得吧?前阵子我寄信去香港,想联系何老爷,问问他老人家如今是否康健。
记得,如何了?后者把菜盛到盘子里。
那边的人给我的回信今儿下午到的,说他在去年就已经去世。落款人何洇,自称是何四爷的长子、何老爷的侄子,也是何家产业如今的一把手。魏青筠低声道。
这样啊。林占愚解了围裙:他老人家也是高寿了,善始善终。
魏青筠没说话,而是端着盘子走了出去。
林占愚打开窗,冲楼底下喊了一句:魏学颐!吃饭!
暖融融的阳光照进屋,拂在人身上,暖意无穷。
白话人正文完
这个文是架空的,与真实历史无关,关于南京白话的发展经历,其创始人钱天笑先生1937年之前的经历被我放在了乔老板身上,之后的经历被我放在了魏青筠和林占愚身上,在此说明一下
由衷感谢喜欢这篇文的读者朋友,你们的喜欢是我最大的动力,比心心~
注:
公者千古,私者一时。来自《峿台铭》
第57章 番外1955
占愚!魏青筠招手喊道。
火车站人很多,可魏青筠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刚下车的林占愚。
师哥!我在这儿!林占愚笑呵呵地向他跑了过去。
望着身边这人,魏青筠时常会疑惑:他当真已有三十多岁了么?为何总还像个孩子。
出差一趟好累啊。若不是提着行李,林占愚恨不得立刻把人抱住:师哥,你快对我笑一下。一见你笑,我就不累了。
滚。魏青筠白了他一眼,却不由分说地从他手里夺过了行李包。
林占愚早已习惯了他这副刀子嘴豆腐心的做派,于是接着问:你给我准备吃的了没有?
当然。魏青筠望着他,对自己并不精湛的厨艺毫不避讳:我给你煮了面。
林占愚笑出了声,说得真诚无比:有面吃也不错。
这是他们回南京的第六年。此时正是七月盛夏,俩人都没穿大褂,只穿了款式极为简单质朴的短袖和长裤。
如今他们俩人带着魏学颐住在同一间房子里,如过往的无数岁月一样,每天的琐碎也显得温馨无比。
自从大前年南京曲艺工作团撤销,咱都归了上海那边。魏青筠问:这回过去感觉怎么样啊?
挺好的。我作为咱们南京白话艺术的代表,能和那些南派曲艺界出名的演员们坐一块儿交流,我觉得很不错。林占愚笑道:原该你去。两个月前你那些手稿刚出版成书,他们还有人问我关于你的事来着。
问什么了?魏青筠一挑眉。
多了去。林占愚仔细回忆:比如你是怎么收集到那么多活儿的,还有你自己的创作灵感来源于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