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来,两旁神道石像栩栩如生,有普贤菩萨的白象,文殊菩萨的狮子等佛教坐骑,栩栩如生,即便是体上纹理都看的分明。
至佛寺门口,一小僧便引一行人入正殿,武僧未随他们入内,两列在门外站开。
饶是殷姝见过不少好东西,也不免被这佛殿的大手笔惊诧到,身旁周覃已发出惊叹,其余两人眸中微动,只柏遗一人独独看向佛座底盘。
入目五层阶台皆是名贵楠木打造而成,上方供着长明灯,底座镂金莲花纹。
佛像乃约一丈高的玉佛所雕琢而成,玉表流光入水,应是冷白玉不假。
*
粗略算来应是五个春秋未曾相见,别来无恙啊,柏遗施主。
后堂行来一人约莫而立之年,外表平平无奇,虽是壮年,却留着一手髯须,一双眼睛混浊不堪,身上袈裟佛珠加持,装的一副圣僧之象。
引路小僧双手合十恭敬叫道:严明主持。随即退下去。
这人便是神迹城城主严明,也是这佛寺主持。
听来人问候,柏遗未侧头,只定定看着底座那处,回道:确是许久未见。语气疏离。
原先在客栈门口瞧武僧对自家夫子的态度,殷姝便有些猜测,果不其然,夫子与这城主果真是旧相识,就是不知关系如何。
严明并未因柏遗态度而生怒,反而眼珠一转看向殷姝,热切问道:这便是你新收的学生?倒是如传闻所赞般冰肌玉骨。
说完,那混浊目光上下打量殷姝,下意识舔舔嘴角。
殷姝眸中泛寒,两侧被衣袖遮住的手已是狠狠捏紧。
其余几人眉头不觉蹙起,江南褚与申晏更是缓缓上前,遮住周覃与殷姝。
柏遗缓缓转身,侧头看向他,轻啧一声:经年去,你怎还是一副獐头鼠目之样,在这里偷着享几年富贵,受百姓尊敬,便忘了自己是何来路,若是你忘了,吾也不介意替你回忆一番。
用词之辛辣。
殷姝几人也没想自家夫子一贯温和,即使面对勾颐也还是留有颜面,遇上这人,可谓是口舌之毒。
而严明听见柏遗如此讽刺,气的脸色发白,却在对上柏遗晦暗如墨,隐含杀意的目光时,咬咬牙忍下,犹豫开口道:是我不知礼,冒犯女公子,还望女公子恕罪。
众人无回应。
直至柏遗拿起桌旁的剪子,一盏一盏剪灭长明灯,才淡淡道:唤我前来,究竟有何事?
严明提及正事,目光突然变得锋锐起来,冷声道:今日本是礼佛大典初始,谁曾想我派人去请佛寺至宝大慈舍利时,宝盒中舍利子竟不翼而飞,想必定是被人所窃,我只得封锁城门,搜索窃贼,寻回至宝。
说完,他眼眸闪过暗芒,笑得莫名:却不想底下有人来报,说是柏遗施主及其学生路过此地,想着是旧相识,我才请你来这佛寺品品茶。
见首层长明灯皆灭,柏遗挑眉,哦?大慈舍利竟然失窃?若是我没记错,你来此地治理事务之前是大理寺的一名录事,查案能力应是不差,可查出是何人所为?
听见柏遗提及往事,这人脸上表情未有变化,身上却透露出沉沉的压抑感。
若不是柏遗,他怎会只是小小一名大理寺录事。
压下心中不可遏制的怒火,换上笑脸开口:柏遗施主可是高看贫僧了,此番也是想请柏遗施主略施援手,贫僧定知恩必报。
柏遗却是没接这话茬,只看向殿外的众多武僧,似保护又似看押。
严明随着他目光看去,手抚了抚髯须,多了几分胸有成竹,继续道:若是此事迟迟不解决,怕是要劳烦柏遗施主一行人在这佛寺留宿几日。
言语中隐隐透着威胁之意。
不知柏遗如何应对。
众人皆看向那白袍男子,他不紧不慢收回目光,侧头看向严明,眼眸深邃,漆黑如墨,定定片刻。
反而薄唇浅浅勾起一个弧度,那便应你所求。
*
此后,严明便安排小僧送他们一行人至佛寺后院居住,独独留下柏遗,说是叙旧往事。
殷姝心下略略担忧,毕竟人在屋檐下,又受其胁迫。
柏遗似乎知道她内心所想,温声说道:今早听你轻咳,怕是染了寒气,回房切记喝杯热茶。
便同严明一道朝来处走去,身影消失在房门之后。
殷姝只能按耐住忧心,同其余人朝后院走去,穿过诵经佛堂时,周覃瞥了眼带路的小僧,不着痕迹地凑过来低声道:阿姝,怎的此地都为幼童,倒是不见年轻僧人,当真奇怪。
此点殷姝也有所注意,从客栈一路行来至这里都未曾见一名年轻僧人,就连之前的武僧年纪也是而立之年。
后院古刹声响,浮岚暖翠。
她抬眸看向后山佛塔,最高处在云雾缭绕下若隐若现,那是大慈舍利子供奉之地。
这个佛寺乃至神迹城究竟有什么秘密?
第15章 佛堂血色
好在这里僧人虽不许他们出寺庙,但可在寺庙内随意走动。
殷姝将这寺庙里外逛了遍,确实不见有一年轻僧人。
若是她没记错,每个地方县都会有记录此地历史的地方志,这佛寺若是履行城主府之能,那这地方志便只能在其藏经阁。
寻一小僧问询藏经阁方向,他大概受过吩咐,并未多言,只指个方向便退下。
殷姝朝着所指方向渐行渐深,直到来到藏经阁殿门,门前一灰袍老僧,身材干瘦矮小,许是年岁大的缘故,眼角耷拉,眼眸微眯。
见生人来此,他出声拦住:来者何人?
殷姝想,她与师兄师姐落脚佛寺一事已然传开,若是一味掩饰身份,倒显得做贼心虚。
不如坦然告之:我乃柏遗大家的学生,闻佛寺佛法无边,特想来藏经寺寻一佛卷仔细研读。
这老僧抬起眼皮打量殷姝,见此女如此说,又是所谓大家学生,他有意考道:慧能高僧偈语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何解?
殷姝记得这是佛教中著名故事,略略思考才开口:凡所生相皆为虚妄,心得大自在,自是无惧外界杂尘。
此话一出,她感到这老僧眼神有所缓和便知自己这关算是过去。
灰袍老僧也没想到此女虽是年纪不大,悟性却不差。
于是甩甩袖人让开,直接道:进去吧,一个时辰之内必须退出来。
说罢,便在门槛旁坐下,眼眸下垂,似是睡着。
而殷姝不紧不慢踏进藏经阁,开始寻找地方志。
找了许久,终是在北角一书架上寻见,她连忙翻开阅览,粗粗略过。
只到看见某些字句,瞳孔一缩,心下多分推测。
原是如此。
此神迹城前几年本是无名小镇,直至二十年前严明调任来此,大兴佛教,加之神迹显,才有此城名,更是成为普天之下的佛教圣地。
地方志多是二十年一修,她翻阅许久,才有只言片语提及前几任城主,姓名已缺,事非躬亲,清风峻节。
不过二十年,怎会不知前城主名讳。
看来是有意抹之。
况且这严明方上任,便有神迹显之,这未免太过巧合。
这地方志还提出一件事殷姝较为在意,便是这神迹城幼童频繁失踪。
为保全剩余孩童,百姓们都将自家孩童送来佛寺做童子,祈求平安。
这也不难说明为何这佛寺只有幼童。
了解自己想要寻找的,殷姝随手拿了卷佛经便退出去。
那灰袍老僧依旧坐在那儿打盹,一动不动,仿佛从无人来过。
*
殷姝才回房,周覃便提着花果酒走进,身后跟着江南褚与申晏二人。
见殷姝面上忧绪,周覃大咧咧坐下,安慰道:阿姝你不必担心,夫子他自有周全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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