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着那笑声看去,果不其然,申晏双手抱拳靠在树上瞧向这边,不知看了多久。
心里暗骂:这厮不知看了自己多久笑话。
周覃话说得算是隐晦,但是赵卿然听明白了。
不就是骂他同寻常小倌一般卖弄姿色。
怒火快冲破他胸膛,他以脑中仅存的理智硬生生忍下这口气,勉强挤出笑来:阿覃怕是误会了,我
纵是他再是圆滑周旋,也不知该接什么话。
好在原先的婢女再次进院禀告,脸色复杂:回小姐,赵小姐来了。
周覃一怔,随即内心狂笑,这来得好,急忙说道:快快请她进来。
才不管对面的赵卿然是何态度。
此时的赵卿然也心下纠结,既怪赵菱媛来坏了他好事,又觉心中甜蜜,阿菱分明是在乎他。
赵菱媛进院里时便见两人各怀心思,互不说话。
心念一动便猜出是何场面,她朝周覃行礼,柔弱无礼地喊道:周姐姐好。
周覃似有似无地点点头,赵菱媛也是习惯她这副模样,转身看向赵卿然,眼含担忧,卿然哥哥,我见你出门得急,未带避寒衣物,特地与你送来。
说完,她偷偷瞥了眼周覃,语气也委屈起来:阿菱该不会打扰你与周姐姐了吧。
赵卿然见她如此娇弱,哪里生的出怪她的心思,只是在周覃面前,他不好近身安慰她,只眉间一舒,大气回道:怎会,你来的正好,上次阿覃去探望你,你却因身体没能好生接待,此次你们姐妹二人便说说话吧。
*
殷姝从院外走来,所见的便是如此场面,她严重怀疑此刻赵卿然已经自比为舜,而周覃赵菱媛便是他的娥皇女英,想得倒美。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赵卿然比殷衡还要恶心上几分。
殷衡好歹还有一分坦荡,他倒是实实在在的伪君子。
此时,周覃与赵菱媛也浑身恶寒,只是碍于情面不得言说,双双盯着面前这普通且自信的男子。
殷姝看向赵菱媛眼中闪过的嫌恶,隐隐略有所思,这赵菱媛倒不似表面那般小白花。
赵菱媛也明显感受到殷姝探究的目光,抬眸看向这位名满江南的殷家女公子。
目光相对之间,她便知晓从某种程度上说,她们算作一类人,于是赵菱媛霎时收起柔弱姿态,浅浅一笑行礼。
殷姝眉间一挑,收回目光后,才看向赵卿然,淡淡道:若都是女儿家,那赵公子在此甚是不妥,还请移步。
此话一出便算是下逐客令了,赵卿然自上次在赵家便觉这位殷家女公子对他态度甚是冷淡,可想想京城传回的消息,面前此人之后贵不可言,自是不能得罪,反而还要拉拢。
于是他面上丝毫不见尬色,温柔笑道:女公子所言甚是,我还有要事,便不奉陪了,只是阿菱
赵菱媛见他看向自己,即刻眼角渗出泪珠,小声道:卿然哥哥,我同你一起。
赵卿然则不赞同摇头,阿菱莫要任性,好生同殷家女公子与阿覃说说话。
若是阿菱也走了,该如何拉拢这殷姝。
殷姝也见状插话道:我同师姐定会好生照顾赵小姐。
是,阿菱依卿然哥哥所言。赵菱媛装出害怕但为了你我可以忍受的模样。
引得赵卿然心下怜惜,发誓定要好好待赵菱媛。
此次风波来得快,去得也快。
见赵卿然背影消失在院外,周覃忽的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下,开始算旧账,狗晏你给我出来。
松了一口气的不止她一人,树上的申晏见周覃并未因赵卿然的到来态度有所动摇,心满意足地留了句下次怼人须得直白才好。悠悠然离开。
殷姝与赵菱媛都没想到树上居然还有一人,只是两人都是面不改色的主儿,这事便囫囵过去。
院中三人各立一角,气氛竟生的奇异的微妙。
周覃才后知后觉发现,立马招呼两人坐下,她作为主家,给殷姝与赵菱媛各斟了一杯茶,才朝着殷姝说道:阿姝,明明你年纪比我小,气势为何如此骇人。
竟有一刻她在殷姝身上看见柏遗的影子,不是众人表面上见到的名儒大家,而是皮囊下的柏遗。
殷姝点了下周覃额头,殷家女公子这个名号,想要担得,气势上就须得压人。
周覃想想也是,如果不这样,怎能压住底下人,反观自己,跟在夫子身边也只能做些探查消息的活计,又如何支起周家。
赵菱媛在两人谈话时便在观察周覃神色,见她面露忧愁,便知她又想多了,也抬手点点周覃额头,你如此这般,迟早先我生出白发。
周覃则捂着头嘟囔,我要是能有你们这般头脑,便是满头白发我也舍得。
殷姝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
周覃终于想起什么,对殷姝说:阿姝,其实我与阿菱
我知晓。殷姝缓缓将茶杯放在桌上。
女公子怎会如你一般蠢笨,自是早就看出我们两人关系。
赵菱媛瞪了眼周覃,朝着殷姝笑起来,随即举起茶杯,菱媛见过女公子。
此时的赵菱媛脱下那层柔弱外表,原本盈满泪珠的眼中隐隐散发出锐利。
殷姝同样举起茶杯,没想到她不仅不是小白花,还是个黑莲花。
见两人如此相和,周覃提起的心缓缓放下,不禁感叹聪明人交友便是这样吗。
阿菱还好你来得及时,要是你再不来,我怕是要将他打出府去。说着,周覃朝着空中陡然挥拳,带起一阵劲风,可见力量。
殷姝:我这回信你能做到。
赵菱媛显然十分熟悉周覃脾性,压下她的拳头,低声道:那赵卿然似与京中某位牵上线,暂时动不得。说着某位时,她用指尖蘸了杯中茶水,在石桌上写下一人名。
殷姝倒也不是很意外,赵卿然与那位人性上倒是有些相似。
可是阿菱,你都快二十了,实不能再在赵家耽搁下去,我宁愿你嫁个心爱之人,过个安生日子,不必待在赵卿然那厮身边。周覃眼含担忧,恨不能就将赵菱媛强留在周家,再也不回去那虎狼之地。
赵菱媛闻言断然摇头,冷声道:阿覃莫要再提这些话,你知晓我如何活过来的,我宁以我身为焰,燃尽赵家这腌臜地。话至末音,她眸光迸发出无尽的恨意,掌间都被掐出血来。
殷姝瞧见她脸侧还有些红痕,像是被丝帕之类用力揉搓至此。
许是怕吓着周覃与殷姝,她猛然松手,勉强扯出一笑,反手握了握周覃,才告辞道:那我先走了,赵卿然那边离不得人。
也不多停留,径直朝外行去。
见周覃消失在两人眸光中,周覃微微垂头,沉寂许久,殷姝也不言,在旁陪着她。
直至低哑的声音从垂下去处传来,阿姝你知道吗,其实阿菱之前并不是这番模样。
第29章 旧忆
那年的徽城烈日杲杲, 季月烦暑,地上热气使劲往上腾,郊外田地收成很是不好, 坐在田埂的佃户更是面色苦愁。
城内也没好受半分,人人都好似身在蒸笼间,背汗湿如泼。
周家底蕴深厚,冰窖里的冰算是够用, 可周家主一向俭朴, 更是心系百姓, 恨不得将冰库的冰融水送去浇灌,怎舍得独自享受。
只留了一小部分与家中长辈与女眷使,自己则埋头田地, 思虑如何解决此事。
周覃向来不畏暑热, 干脆都送给祖父与母亲,自己则大摇大摆出门闲逛。
外边小贩恨不得避着天走,纷纷日落时分才出门做买卖, 正午时分街巷算是冷清。
周覃眼轱辘转了转,瞧见赵家小门那处长势喜人的树荫, 起了些别的心思。
晃悠悠走到赵家墙角,暼见四处无人,倒不必讲甚大家闺秀姿态, 直接一口气顺着树根爬上去, 寻个舒服位置躺下来。
她不由得感叹, 还是外边好, 要是在府中被自家娘亲看见, 可是得罚抄好几本女德。
如今父亲不在府, 没人救得了她。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