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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背到身后,手腕才传来被住院手环硌住的不适。
心下了然。她的观察力太厉害了,连我自己都没留意的小细节居然会被注意到。
我点点头没再张嘴。
她揽过旁的……姑且叫做她老板的小孩。
“是这样的,我们刚好要住院,但是医院已经没有床位了,”她的眼睛一直看着我斟酌地开口,“你能不能把你的床位卖给我们?”
最近无厘头的事接踵而至,听到这话我甚至都不觉得奇怪。
世界上没有那麽多莫名的善意,能遇上薛献那样的少之又少,更多的人作为利己主义者做出的事多半是有所企图罢了。
难怪她会递过来那张纸。我没有觉得她虚僞,反倒是有种霍然开朗的感觉。
最起码她是有所图的,我手中还有筹码能跟她交换。
而薛献不一样。他像是个无欲无求的避世僧人,总是不留余力的帮助我,但从未祈求过回报。
他太不一样了,跟我遇到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每个人在对我好的时候只是想从我身上拿走对他们更有利的东西。
唯独薛献。
可我也害怕。他对我越好我越害怕。因为我从来都是处于弱势的那一方,像是只会朝他索取。
我怕他看不起我。最起码在名叫平等的圆桌上,平衡已经慢慢被打破,桌子已经无限偏向于他。
只是个床位而已,况且我现在已经能下地走路,床位对我而言也已经不再重要。
现在重要的是医药费。
“好。”我点点头,“你开个价吧。”
她像是没想到我会那麽爽快就答应了,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思议。
“六千?”本来还在旁边不说话的“老板”突然开口。他声音硬梆梆地,给人一种冰块和冰块撞击的清脆和板正。
现在轮到我错愕了。
不是,现在人都那麽有钱了吗?六千买个床位?六千看病都绰绰有余吧。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轮不到我,就算轮到了我也不敢要,毕竟人还是得有叫良心的东西。
我深呼吸一下:“这样吧,我要五千四。”
他们估计也没想到会有人往便宜里出,两个人面面相觑一会儿,还是女人先有了动作。
“陈弭。”她声音降下来,严肃地皱眉看向“老板”,“五千四也超预算了吧。”
呼吸顿住,我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超预算了?那他们还要不要?不要的话我的五千四上哪找去?
我的思绪已经飘出去老远,已经想到我拿着个铁盆上街乞讨的场景了。
“老板”只露出了双眼睛,叫人看不清表情。
“我付,我有钱。”他淡淡道,“上次省里比赛的奖金不是下来了?刚好六千。”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这才有点相信他是老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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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拿钱很快,一张卡递过来:“里面是六千,给不了你五千四,多的钱给你,你现在跟我们去改信息。”
拿钱办事,我没有理由拒绝。
很快我们就在大厅办完所有手续。
“密码是010416。”他没有多言,只是揉了揉眉心,满脸疲倦样,很快跟着女人坐上了那辆黑色的保姆车。
手里是那张有六千块的卡,人到现在还有些发愣。
这就,拿到了?
我摇了摇头清醒脑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飞奔到缴费前台。
“那个姐姐,我的医药费是别人帮我付的,我能不能现在付钱,你把之前的钱退回去啊。”我踮着脚,有些吃力,“我的房号是586。”
前台姐姐擡头扫了我一眼,“不行哦,交了费是不能改的。”
“谢谢啊。”我洩下气,整个人像被一点点充满气的气球一下子被人戳开个漏风大口子。
一番折腾下来天色已经开始蒙蒙亮。住院部周围绿化好,站在走廊上甚至能听到清脆又嘶哑缠绵的鸟叫。
走廊很像十字路口,每一条路都通向不同的方向。
一瞬间地,我有些茫然。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几乎快把我整个吞噬。
我去旁边的卫生间洗了把脸,有些起的早的病人已经开始了他们一天中的洗漱时间。
重新回到病房,虽然知道人家根本不可能会用我用过的东西但还是理了理床铺,让自己显得整洁些。
相同的角度望去,586号病房门口已经没有了两个彪形大汉,只剩下一扇单薄的门。
推开门,眼前依旧是偌大的病房中间只摆放了一张大床。
薛献还没有醒。
我不敢出大气,只是在旁边床头柜用便利贴写下了“医药费”和卡的密码。
薛献的衣服换了,应该是有人来收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