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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君那边还在候着我的回话吧。”
雪龙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我愿意替阿姐,嫁去世子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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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抹霞光于天际消失殆尽,夜幕彻底降临了。
“小周大人请留步。”
飞廉卫长史从善如流交了佩刀,宫门口的兵士恬着笑脸,刚想开□□络两句,目光忽然瞥见了他身后的白袍青年,目光一滞。
夜幕之下,青年深邃的五官更显秾丽,是蛊惑人心的秀美。
二郎沖着兵士温和地笑了笑:“你要同长史说什麽,孤也听听?”
兵士无端生了一头冷汗,赶紧摇摇头,忙不叠放两人进宫。
穿过长长的步道,四周愈发昏暗幽静。白墙黛瓦与竹林花枝相衬,春夜微风一吹沙沙而动,掀动霓虹的水雾。
与江北晋国皇城有所不同,蜀国的皇城瞧着不怎麽像是皇城,倒更像个巨大的道观。
皇城倚山傍水而建,随处烟霞弥散,清香浮动,宫殿高台之上到处可见丹炉与飘扬的经幡。
走到宫城最深处一座大殿,擡头可见匾上四个大字——
春秋代序。
殿外早就有小太监候在门边,远远见了二郎,立即俯身对两人叩了头,随即起身笑道:“大司马和大王等待多时了,快些请进吧。”
飞廉卫擡起头,有些担忧地望了二郎一眼。
二郎却沖着小太监弯了眼角,随即掀帘进去。
屋中焚的不知什麽香,但却并不熏人,清风吹过屋中重重叠叠的纱帐,二郎擡起头,看清了纱帐后的几个人影。
蜀君穿一身青白玉对襟道袍,端坐在首,宽大袖袍底下的手腕瘦弱得惊人,冷风一吹,先咳了几声。
旁侧立着个中年男人。
男人莫约不惑,身披玄黑交领广袖长衫,饰以进贤冠,腰佩宝剑,眯着眼笑着望向二郎,却莫名叫人不寒而栗。
飞廉卫在二郎身后停住脚步,拱手拜道:“大王,大司马。”
此人便是权倾朝野的大司马桓胥。
蜀君还未发话,桓胥先沖着飞廉卫微点了头,满意地开口:“曲子的事,慎绥办的很好。”
飞廉卫长史周慎绥面色不变,拱手谢恩:“小人谢大司马嘉奖。”
桓胥又笑了一声,目光缓缓移向一旁岿立不动的二郎,眯起眼睛。
屋内一瞬寂静。
还未开口,二郎忽然一掀衣摆,直直地跪了下去,向着御前的方向叩了个头。
耳畔的耳珰叮当作响。
“父王,亚父。”
二郎直起上半身,在一室的寂静目光中慢慢开口,
“儿臣接应晋国公主失职,罪无可恕。请求父王、亚父,免去儿臣一切官职,好容儿臣自省罪孽,躬过自新。”
宝月琉璃(五)
清浅的夜风吹过殿内重重叠叠的幔纱。夜色浓郁得像是化不开的乌墨,烛火如豆跳跃,在窗棂上投下颤抖的影子。
殿内安静如斯,以至于窗外海棠花枝簇簇晃动的声响清晰可闻。
二郎说罢,又深深地拜下去。
桓胥嘴角噙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却没再说些什麽。
他撚了撚手腕上缠绕几周的佛珠,偏过头去看御座上默不作声的蜀君:“大王,此事当如何裁断?”
屋内只点了盏烛灯,昏黄一片中有浓郁得熏香从香炉中徐徐逸散,宛如蓬莱仙境。
就在这样的烟雾缭绕中,桓胥手腕上深红的玛瑙红玉佛珠折射出耀眼的微芒。
国君尚道,天下蜀民无不效仿。
唯独桓胥,胆敢在蜀君身侧,气定神閑地把玩佛家之物。
蜀君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两下,还没说话,先在浓重的香雾里断断续续咳嗽了几声。
“没了个晋国公主,不是什麽大事。”
蜀君声音羸弱而疲惫,挥了挥手,闭上眼,“灵均不必自责,好生做你的中郎将罢。”
他声音渐低,说完最后一个字,忽然重重地咳嗽起来,脊背猛地佝偻了下去。
下一秒,蜀君猛地从御座上滚落了下来,双目圆睁,嘴唇发抖地喊道:“仙药、仙药......”
一阵夜风吹动纱幔,殿中烛火啪地一声熄灭了。
周慎绥原先跟在二郎身后跪着,见状就要站起去请御医,二郎却回过头来,轻轻摇了摇头。
大司马衣角微动,站起身来,一步一步逼近挣扎的蜀君面前。
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将地上仪态尽失的蜀君显得更加狼狈。
桓胥负手而立,静静垂眼,像是在欣赏蜀君于自己脚下匍匐挣扎的丑态。
半晌,他终于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玉瓷小瓶,拨开瓶塞,从瓶中倒出一粒朱红色的丹药,蹲下递到蜀君面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