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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温双壑道:“时?辰到了,雪龙要出发了。”
雪龙不知?为何慌乱起来?:“不要!我?不要走!”
她挣扎起来?,然而双脚就像生了根,无论如何都?再也挪动不了半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熟悉的人和景色迅速褪去,消失在梦境漆黑一片的罅隙中。
又是这样。
周遭场景变换,周遭火海滚滚,她又回到了兵变那日的观澜陂。
她还穿着那件大红的嫁衣,望着面?前猩红的热浪,脱力地?跪倒在地?。
缠花蝴蝶簪满是鲜血,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再也找不到了。
......
熏人晚风拂过发梢,带来?细微的痒意。
雪龙自梦中惊醒,怔怔然擡头望向窗外,只见天上月华如水,晴朗月光照在窗前花枝上,琉璃万顷。
风拂过脸庞,带来?冰凉的一片冷意。
她眨眨眼,这才恍然发觉,自己不知?什麽?时?候落下泪来?。
蕉鹿梦边(八)
祝扬果真好几天没有回府。
主子不在家, 蕉鹿梦的家臣们这几日得了清閑,休憩时偶尔也会悄悄聊起新嫁的王妃。
家臣和女侍们都觉得,王妃和世子爷的关系好像有些奇怪。
譬如, 世子爷倾全城之力迎娶王妃,可?二人前脚才?办过婚礼, 世子爷就数日离家不归, 还将王妃关在府邸上, 不準她随意走动。
然而, 尽管如此,王妃不生气、不哭闹, 也再?没试着逃跑。
家臣有?时路过起居室外的园林, 少女不是坐在花窗下逗猫,就是躺在水榭的小榻上读书?,亦或是自己同?自己下棋......家臣们甚至没见她练过剑。
只是偶尔暮色降临时,王妃会登上府邸后院的高台, 看?着落日余晖消失在青山尽头, 再?临风弹一曲琵琶。
寻常少女天?真烂漫,弹出的乐音大多清脆灵动。
可?这一曲清润寥寥, 却仿若无边际的山川流云铺天?倾泻而来,含着若即若离的怅然, 风儿似的消散在青绿的山水之间。
寄蜉蝣于?天?地, 渺沧海之一粟。
家臣们不懂王妃曲中挥之不去的哀意从何而来, 只当她独自在府, 心?中寂寞。
这几日下来,王妃与那晚新婚夜里, 冒着滂沱大雨也要拼命逃跑的判若两人。
就好像......蕉鹿梦的满园春色太好,春水太温柔, 她被迷晃了眼,心?甘情愿地在这里安居了下来,将“逃跑”二字抛之脑后。
世子爷增派来的侍卫们毫无用武之地,每日大眼瞪小眼之余,不禁开始怀疑——难道?真的是世子爷太多疑了?
或许新婚那晚,王妃只是闹了脾气,根本没打算离开。
几日观察下来,王妃每日仍是那副乐得清閑的模样。
况且,王妃生得春水芙蓉一般明豔漂亮,性子随和有?趣,并不似世家门阀家的贵女一般娇矜跋扈。
虽然嫁过来的王妃不是他们预料的晋国公?主,但这几日相处下来,府上衆人都对她颇有?好感。
——也正因如此,家臣们渐渐放松了对她的警惕。
......
“这两日,管家终于?不来起居室请安了。”
午后下了场雨,小园里潮湿水汽未散,稀薄春草上沾着露珠。清乏天?光自云层里投射而下,照得池塘水面?粼波蕩漾。
雪龙穿了件青玉打褶纱裙,外头胡乱裹了件茶色的通领对襟衫,坐在水榭里翻看?府邸上下人的轮值名册。
她从桌上小盘里捏了块樱桃酪糕,一面?感慨道?,“富贵安乐迷人眼啊——府上人似乎都认为,我已经心?甘情愿做祝扬的金丝雀了呢。”
“那老?头子精明着呢,总是拐弯抹角套郡主的话。”微雨撇撇嘴,在身后帮她梳头发,“可?算消停了。”
祝扬刚走的那两日,蕉鹿梦的管家借请安为由?,每日晨昏时都準时出现在起居室的门口。
说是请安,实则是密切看?着雪龙,生怕她跑了。
但这几日,府上人对她的警惕性低了不少,就连她偶尔装作散布走到?安置蛊盅和解药的小楼处,都无人拦她。
“我也求之不得呢。”
雪龙吃完了糕点,随意捞了帕子擦手,“我这两日在府上转了两遭,有?两处院墙,位置隐蔽,轮班的兵士看?管也略松,翻墙而出最合适不过了。”
雾峤一大早就借采购为名出府去了,实则是带着雪龙的钱袋,悄悄帮她去联络那日前往鸳鸯楼的马车和车夫。
雪龙的目光移到?池塘水面?粼粼的波澜上,“再?等几日,我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了。”
青河城外青山蜿蜒,山中道?观甚多,她打算先找个隐蔽的地儿落脚。
待阿姐的事情查清,她就要头也不回地离开这座城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