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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这“自?由”也只是浅尝辄止。
雪龙不止一次地发现,每当她走出行宫的时间超过一个时辰,就必然?会在山中的某些?角落“偶然?”遇见驻守行宫的一队守卫,然?后对方便会以引路为?名,跟着她直到日暮西斜。
哪里有这麽巧的事情?雪龙心中这麽想着,面上却不显,只当作看不懂守卫的意图。
她在山中没有头?绪地转了几天,终于在一次不经意间,远远望见了山林中掩映的一座小楼。楼前挂着的幡旗随风飘蕩,像是客栈的模样,一缕轻烟自?屋顶晃晃悠悠飘出,逸散在细雨里。
雪龙的心狂跳起来?。
然?而,青天白日之下,要在这些?佩刀守卫眼?皮底下逃走,简直是难如登天。
可祝扬就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似的,无论朝中事务多麽繁忙,每天日暮时祝扬都?会準时回到山庄中来?。她盘算着的出逃计划只能一推再推,像是被绕进死路的困兽,找不到破局之法。
桌案上搁着的书页被她心烦意乱地翻过一页。
祝扬大概是怕她在行宫住着无聊,便不知从哪儿搜罗来?五花八门的话本子个她解乏,却不知雪龙根本没有看话本的心思,那些?印刷的铅字在她眼?前流萤般直打转,惹得她头?晕目眩。
就当雪龙打算阖上话本时,眼?光忽然?瞥见了一行印在边缘的小字。
书页搁在桌上时被雨淋了,湿哒哒的。那行小字大概是作者的注脚,铅字上也沾了水,晕开一片模糊的痕迹,写的是:
——至之亡地而后存。
雪龙盯着这行小字,半天没有说话。
像是蓦然?间拨云见日,有个主意缓缓攀上她心头?。只是过于冒险,而且......代?价略大了些?。
“我批完文牒了。”忽然?,桌案对面传来?祝扬的声?音,随即是墨笔被搁在架上的啪嗒一声?。
雪龙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见祝扬将一沓写满了字的公文推到一边,擡起眼?来?看她:“方才?不是说,要我陪你下棋?”
“哦。”
雪龙看着祝扬起身去取棋盘的背影,眸光微动。
然?而,即便代?价太?大,她现在别无他法,只不得不铤而走险,赌上一把。雪龙在心里权衡道,还有什麽能比眼?下的自?由更加宝贵的吗?
更何况,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耽搁不起。
“祝扬。”
她像是终于打定了主意,忽然?在他背后喊住他,“我有件东西想要,你能帮我取来?吗?”
——她需要有个法子,
让祝扬相信自?己是存心要逃。
-
“木雕?”
祝扬向后靠坐在椅背上,放松了身体,眉心皱起来?,“她怎麽会突然?开始做这个?”
来?禀的家臣跪在祝扬面前,闻言脊背一僵,半晌才?犹豫道:“大t?概是......山中日久无聊,王妃心中闷乏罢?”
“她都?雕些?什麽?”
家臣陷入长久的沉默,道:“小人不知。”
“不过王妃做木雕,好像不大愿意让我们看见。”
家臣思索了一阵,道,“小人上一次去给王妃送午膳时,好像见到娘娘突然?把什麽东西收了起来?。小人留了个心,似乎是个什麽能转动的小玩意儿......”
祝扬眯起眼?睛,一言不发地抱臂坐着。
衙门外的天空阴沉沉的,空气闷热又潮湿。暗沉的乌云遮天蔽日,一阵急促的风穿堂吹过,哗啦啦地吹乱了桌案上搁着的文书。
远处响起沉闷的雷声?。
家臣正欲开口,祝扬却忽的将桌上七零八落的纸张笼好,镇纸压上去的力道微大了些?,在安静的堂下发出“咣当”一声?。
堂下寂静,这声?响便显得格外惊心。
随之而来?的,便是祝扬一声?冷笑。
家臣低下头?去,倏而意识到,世子爷好像心情不佳。
良久,祝扬揉了揉眉心,声?线已经恢複如常,然?而眉目间的冷峻阴沉却还没散去。
“孤知道了。”
祝扬淡声?道,“你先?回去,别让她知道你今天来?找过孤。”
......
今夜祝扬回来?的似乎有些?晚。
雪龙坐在窗下,眼?见着眼?前的一方天色慢慢黯淡下去。一直到最后一丝天光也消失于天际,行宫门口点起了纱灯,山道上才?远远响起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
雪龙摆弄着木刻刀的手?指微微一顿,险些?失了力道,差点儿划破了自?己的手?。她堪堪擡起一只手?,听见了自?己狂跳的心跳。
她深吸一口气,凝神听着屋外的动静。
祝扬翻身下马。
祝扬和接应的女侍说了什麽。
祝扬迈步朝着屋门口走来?,一步、两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