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阚川又说道,昨日蒙族王室来信,想与公主和亲,你觉得这事和还是不和?
我朝如今公主只有一位,还未及笄,自然是不和。
皇上也是这个意思,不过老王爷却坚持要和亲,他想让自己的女儿以郡主的名义出嫁。
老王爷乃是先皇的弟弟,一个闲散王爷,家里只有几个女儿,担心家产无人继承,一边纳妾生子,一边四处用女儿拉拢权贵,这下竟然将主意打到蒙族王子那边去了。
赵夜阑笃定道:坚决不行,蒙族人才投降,咱们就送公主郡主去和亲,还有什么威信可言?蒙族这不过是在试探,一旦见我们退让,往后要求的只会更多。再者说了,他们是不是忘了是怎么投降的?燕家军虽然班师回朝了,可还没死呢,有何可惧?
燕明庭为之一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没错。
好,那明日我便与那老王爷好好争一争。阚川笑道。
赵夜阑颔首,还有另一件事要嘱咐:淮南地区水报信件中称可能有洪灾之险,朝廷已经下放灾银,但我却听江南来的人说已晴了十来日,这事去派人核实核实,到底是江南人口误,还是水报员谎报灾情。
是。阚川忧虑道,天灾最难,朝廷一接通知便准备了银两,唯恐耽搁了灾情救治。这水报员又是刚设置不久的官职,就怕有人利用这个和天气多变为由,虚假瞒报。
燕明庭听着他俩讨论起朝堂上的事,渐渐接受这个事实,没料到这浓眉大眼的阚川,竟然也是和赵夜阑一伙的,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赵夜阑说得多了,咳嗽了两声,阚川关心道:大人你这身体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
平时可要多注意些啊,我还等着你风光回来,与你一道共事呢。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燕明庭仔细回想了一下,想起赵夜阑撤职的那日,散朝后阚川曾当着百官的面说:赵大人,我很期待再次在朝堂上见到你。
赵夜阑又是怎么说的?哦,他说:等我重新回来的时候,你最好还活着。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燕明庭,都以为他们是冷嘲热讽,却不知是戏中有真言啊。
蜡烛快要燃尽,夜已经深了,赵夜阑让燕明庭先一步离开,然后打开一直摆在桌上的盒子,里面放着一対玉如意和金锁,道:你孩子快出生了吧?到时我可能无法亲自到场喝杯满月酒,便先私下将见面礼交付于你吧。
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孩子得秋天才出生呢,现在就送见面礼,未免太早了些。阚川道。
只是路过时碰巧看见了,便买了下来,你若是不喜欢,我再重新换一个礼物就是。
阚川忙笑着收起来:够了够了,那就多谢赵大人了。既然提到孩子了,我有个不情之请,大人你可否愿意做我孩儿的义父?
赵夜阑眨了下眼,道:不
大人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反正我和郦娘只认定你了,我俩能在一起,多亏了大人你。其他那些感激的话,我就不再赘述了,我能有今日全亏了大人,我唯一敬佩的人也只有你,毕竟不是谁都能甘愿背负这么多骂名的。阚川掷地有声道。
赵夜阑倒觉得自己没他说得这么伟大,反正这些糟心事都是赵夜阑做的,与他赵梦亭又有何关?
此事还是等你孩子出生后再说吧,现在提这些还为时尚早。
届时他已在世人眼中消失,赵夜阑这个名字,伴随着污名也罢,权力也罢,都会随着时间被彻底掩埋在历史的墓碑里。
而活着的是赵梦亭,自由一生。
谈话结束后,两人前后脚离开,赵夜阑走出院落一段距离,就听到后面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不是让你先回去吗?
我想等等你,不成吗?燕明庭道。
赵夜阑耸耸肩,继续往前走,这人也不跟上来,始终与自己维持着一小段距离。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対方。
燕明庭笑道:我就想看看,你这身后,到底还有多少人呢?
赵夜阑眉头一挑:那你看见了多少人?
我横看竖看前看后看,你这后面燕明庭手指转了一圈,最后指向自己,也就我一人。
赵夜阑嘴角勾了一下。
晚上躺下后,燕明庭才好奇道:阚川如今的势力已经大了许多,你就不怕哪天他不听你的话,反咬你一口?
我敢给他向上的权力,自然也有将他拉下来的法子。赵夜阑道,而且他生性重情重义,不会轻易反水。你若是以后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尽管去找他。
你今日特地让我见他,现在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让他帮我查父亲的案子?燕明庭问道。
赵夜阑沉默了一瞬,道:我也会有自己的事,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帮你的忙,阚川是个不错的人选,你可以多观察些时日,再做决断。
这正是今日他组织这场会面的原因,如果说离开前,还有什么是能为燕明庭做的,便是这件事了。
你是不是想撂挑子了?燕明庭道,所以才找了个接盘的人来?
话糙理不糙。
赵夜阑反激道:不过是想为你多找几个信得过的人,你爱用不用。
燕明庭果然没再吭声了。
隔天,赵夜阑从翰林院回来,老远就听见热闹的动静,随后轿子停了下来,他走出去一看,原是有人一次性纳了两位美妾,来往瞧热闹的人把路都堵住了。
他只好吩咐轿子绕回去,自己带着小高步行过这段路程,余光瞥见站在门口满面红光的主人,年轻得很,一直炫耀自己的妾室多么惊为天人。
妾室
自己走了以后,燕明庭也会重新娶妻纳妾了吧?燕家本身就人丁稀少,若是他这个皇上硬塞进去的男人死了,续弦生子再正常不过。
他正想得出神,忽听耳边响起一道风凉话:你在看什么呢?也想看看人家的美妾吗?
赵夜阑一惊,回过头去,鼻翼擦过燕明庭的脸颊:你怎么在这?一天天神出鬼没的,是有多闲?
燕明庭若无其事地眨眨眼,又佯装怒道:我恰巧经过,就看见你站在这望着别人府里的美人发呆呢。
赵夜阑不欲与他争辩,继续前行,燕明庭紧随其后。绕过几个巷子,进入主干道,眼见着就要到将军府了,突然不远处有人喊了声燕明庭:将军!
两人一同回过头,就见一匹马急停下来,马蹄高高扬起,险些踩到赵夜阑,燕明庭及时将他拉开,站到一旁去。
马背上坐着一名年轻女子,脸庞白皙,五官英气,却又不失风采,明眸善睐,只是衣衫有些脏臭,头发凌乱,嘴唇干涸,风尘仆仆的样子着实有些沧桑。
左冉。燕明庭看清来人,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你认识?赵夜阑话音刚落,就见那名女子干脆利落地下马,双膝却好似没有力气一般,膝盖一弯,燕明庭刚伸手准备去扶,対方就直接载倒在燕明庭的身上。
赵夜阑:
将军,出事了。女子眼泪夺眶而出,抓着他的胳膊哀求道,你帮帮我们,行不行?
见状,燕明庭就知是大事不妙,忙搀扶着她:先回去细说,厢房已经给你备好了。
赵夜阑立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也就罢了,居然连厢房都一声不吭备好了?
他给小高使了个眼色,寒声道:去让顾袅袅查查,这位来历不明的女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