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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索活泼,好奇心重,学东西很快却没有长性,学剑是艾拉蒙德硬逼着才保持练习的技能。从小到大,他和叔叔阿姨们关系亲近,唯一算得上童年玩伴的就是养在部落里的小动物,我的年龄差距和他算是最小的,饶是如此,我也整整比他大了……很多。”
卡黛雅顿了一下,她在年龄的计算上遇到障碍,只能用一个粗略的词模糊过去。
“他其实不是讨厌你,只是不知道怎麽和同龄朋友相处,才显得有点别扭。”
“我算是他的朋友吗?”砂金好奇道。
“算呢,别看他这样,我了解他,他其实很喜欢你。”卡黛雅开朗地笑起来。
梦中人露出温柔的神色,她拢着耳边的头发,低头时,眼里一瞬闪过的苦涩和无奈快到无法捕捉。
她抿着嘴唇,转过身,头发挡住了眼睛,战士的强悍在此刻消失殆尽,她变成了一个纤瘦,柔韧的女人,如一株风吹就散的蒲公英。
砂金望着这片天空,陷入沉思。
他从卡黛雅的话里听出了太多漏洞——战争结束后定居于此的士兵没有离开这颗星球回到故乡的打算,更未曾繁衍出后代,这不符合常理;几年后才捡到废墟中的兰索,兰索是如何在这段时间里存活的?
破绽百出,但这些明显的逻辑缺失在卡黛雅的叙述里不值一提,或许是梦中对逻辑的离奇校正扭曲了她的意志,再可能,是卡黛雅本身的问题。
在什麽情况下,对方会将这些漏洞认定为合乎逻辑的‘常理’?
砂金心一沉,他无法避免地思考更多,关于兰索的出身,关于这个世界。
“走吧,维利多主教也想和你单独聊聊,别让他老人家等急了。”卡黛雅眨了眨眼,恢複以往的轻松,带着砂金向前走。
祭祀殿内部的格局与砂金在艾吉哈佐时看到的一样,四面石壁,并不阴暗,穹顶凹陷处镂空,光芒从孔隙中投下,像湖水面的粼粼波光。
空洞的脚步声在偌大空间回蕩,穿过走廊,来到一片开阔的祭祀台前,年迈的维利多主教站在不远处。
他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穿着一身绣有琥珀纹路的雪白祭祀袍,周身没有老人的暮气,挺拔得像个正当壮年的士兵。
祭祀台上没有神像,只有一个断裂的台柱,主教先生将手里的水壶放下,转身看来,身形挪开,砂金看见水壶下的一抹绿色——是一株在岩石缝中长出叶片的草类植物。
卡黛雅自觉退下,把空间留给两位。
维利多主教直视砂金:“你来了,途经「虚无」的客人。”
砂金不动声色地与其对视。
虚无的客人?
这位祭祀好像搞错了什麽。
砂金没急于纠正对方的措辞,他想知道接下来会听到什麽,从语调的重音判断,主教胸有成竹,自有一套逻辑,并足够自洽。
他露出一个疑惑沉思的表情,鼓励对方继续说下去。
“不记得了?也是,穿过虚无战线的人都会像你一样遗忘什麽,既然你还活着,而非被虚无吞噬,就意味着我们……总归是没有无功而返吧。”
维利多主教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浑浊的眼珠里沉澱着什麽,他望向头顶天花板洒下光辉的坑洞,脸上的皱纹如沟壑般深邃。
他看上去很疲惫,投下的光柱明明轻薄如纱,堆积在他的长袍上,却仿若有千斤重。
主教大概是将他认成了穿越寰宇、意外迷失在这颗星球上的无辜旅人,砂金想,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一股无理由的沉重感。
“我有个疑问,请问您能解答吗?”
“说吧。”主教阖了眼,而后擡起眼皮,看向砂金。
“我昨晚在北部荒原上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蓝色光柱,我想知道那是什麽。”
“门。”主教说。
“门?”砂金咀嚼着这个直白的字,这答案与他昨晚听到的内容完全一致,“我不理解。”
“那是一扇通向外界的门。”
“外界?”
砂金并没有非常吃惊,他记得兰索曾对他说过的话,既然兰索顺利离开了这座星球,就意味着这里必然有可以离开的方法,虽然‘门’稍稍偏离了他对‘离开方式’的预测。
与此同时,另一个问题出现了:有门,为什麽这些人不离开?
他在兰索沉睡时简要考察了艾卡亚什的科技水平,排除了这里的士兵无法建造星舰和通讯设备的可能性。
一支军队的前线不可能没有技术人员。
“兰索告诉我,你们自从战争结束就一直生活在这里,既然有门,为什麽不回到故乡去?”砂金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