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沣硬着头皮对答:自然是知道回来。
昨儿个晌午到现在,几乎十二个时辰,你怕不是与那田金堂有了什么首尾?壅城布防须得过夜?林勰绕着谢沣转,边转边数落,也不对,若说是有什么首尾,那也得是你跟田金堂那个娇蛮千金田玉儿。怎了?你是不是从了她了?
见他嘴上没个把门的,谢沣一把捂住他嘴,子修,闭嘴。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林勰将他手扒开,你自己不交代行踪,还不许人猜了?说着把手一叉
你知道有多寸?昨儿晌午见你没来,我就去纳古丽房里等着,是一等不来、二等不来,三等四等的,那店家竟然闭店去了衙门,听小谷说是因为店里东西吃坏了人,惹了官司上身。
但纳古丽坚持说那家店极干净又好吃,我就琢磨着再不干净的东西能吃坏咱们行伍之人的肚腹?我一定得试试。晌食在撷芳楼凑合了一顿,吃得我直犯恶心。
好容易挨到了暮食,你还不来。我就琢磨着自己先尝尝,结果那家店暮食也没开门。给我气得,拉倒吧,抓紧关张。
谢沣抬手就打了他一下,少在这里胡说,没得咒人家关张。
打我做什么?林勰噼里啪啦、连本带利还了手,人家关张管你什么事。
谢沣皱眉往屋里走,你说的那家店,店主是月棠。
昨夜里他就知道了,撷芳楼有个妙言姑娘是寻月棠店里的常客,想必林子修说的那家新开的馆子便是寻味小筑。
哟?哟哟哟哟哟,林勰一听就来了兴致,快,鸣苍哥哥,快与我展开说说......
谢沣倒了杯茶,坐在桌前将这一日间发生的事简单地说给了林勰听,再回头想想,才发觉这般巧合实在只能用天公作美来解释。
一时间里,心下无比感恩。
啧啧啧,林勰仿佛是听了什么了不起的话本子,当真是入了迷、上了瘾,忍不住绕着小生转了一圈又一圈,老话怎么说的来着?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还是什么十年修得同船渡,反正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你跟这寻家妹妹,是当真有缘。
谢沣这次无比受用林勰的胡言乱语,用茶杯遮着,笑得不动声色。
不过你这发展势头可是有点快了,林勰开始分析,相隔几月头回见面,就将人留在帐里过夜,临分开,人走了还将狗给留下了,着实是出息......
别说得这样含混不清,天气不好的权宜之举罢了。
行行行,林勰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既然她与纳古丽也算得朋友,如今又与你......林勰拿胳膊肘彭碰了碰谢沣,是吧,那咱们便是亲上加亲呀,可得好好庆祝一下。所以,作为你谢鸣苍的好友,我必得好好答谢咱们寻家妹妹才行。
谢沣一听这话,心中警铃大作,你要做什么?
瞧你这护犊子的难看样子,林勰嫌弃不已,我决定哪日包个场,让咱妹妹赚个轻快钱。
这还差不多。
改日约上塞骶一道吧,林勰提议,先给他几天缓缓。卡锤走一趟,遭大罪了。
待约好时间,我去通知月棠。
寻味小筑。
柳明宗去后院找寻月棠对今日收肉的帐,一只脚刚跨入,便见得一只威风八面、似狼似犬的活物守在后院,连眼神中都带着不善。
吓得他登时就缩回了前堂,大声叫着:掌柜的,收肉付钱的单子就在我这,你得空过来瞧瞧。
寻月棠正切肉呢,手上油渍麻花,便扬声回:你带过来,我大概看一眼即可。
后院有......有狼,柳明宗哆哆嗦嗦,我不敢过去。
寻月棠在厨房笑出了声,支着手出门,又喊他:来,我带你过去。
柳明宗跟在寻月棠身后,贴着墙走,一边盯着狼牙的动作,一边小小声问寻月棠:掌柜的,店里如何会多了头狼啊?这,这可是会吃人的,轻易养不得。
它就是长得像了些,你便是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在城里养狼呀,若伤了人我可吃不住官司,寻月棠借着柳明宗的手看了下单子,今日的羊肉品质虽不错,倒也不至于多出这么些钱。
原是因着大雪路难行,柳明宗回复,我问了隔壁几间铺子,今日菜肉都是涨了价的。
哦是这样。
寻月棠本来还想着昨日赢了案子解了气,又遇上与三哥久别重逢的喜事,合该给今日的羊肉泡馍打上个吉利些的折扣庆祝庆祝,但见物价踊贵,还是歇了这心思,只说了句,那便无事了,将单子收好。这狗叫狼牙,凉州大营里受过训的,轻易不会伤人,你也告诉阿双和婶子她们,莫要害怕。
好。
柳明宗是读书人,身上是有些自持的,便知寻月棠彻夜未归,也顶多问句怎么有狼,但阿双和陈婶子却无这么好打发。
寻月棠回来不久,出门采买菜蔬的二人也回了店,进厨房发现人已回来,便坐定择菜开始问东问西。
陈婶子知道得更少些,起手先问了句:月棠,昨日王爷在我们这爿小店里默立恁久,到底是咋了?
寻月棠尚未答话,阿双先替她答了:那谢沣将军与月棠是旧相识,又曾在登州共处几月,关系自是非同一般。我昨日在人群里便听人说了,那伙子泼皮后头的主家是望京楼。望京楼你们知道吧?州牧田大人的小舅子开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昨日若无谢将军,咱们定要吃个哑巴亏了。
这话说得完备,既解了陈婶子的惑,也告诉了寻月棠昨日滋事因由。
提起这个,寻月棠才发觉自己当真是昏了头,居然尚未弄清楚事情原委,便就沉浸在故人相见的喜悦里不能自拔,身为个生意人,这着实是不应该。
我与三哥就是阿双所说关系。她笑笑,看向陈婶子。
可是......阿双话头一转,我如何觉得,我理解的你俩的关系,与你俩真正的关系又有不同?
这话,寻月棠便听不懂了,阿双,你说什么?
月棠你昨儿彻夜不归,可是与谢将军待在一处?
是啊。
寻月棠这话一出,阿双与陈婶子对视一眼,眼神都暧昧了起来。
陈婶子掂量半天,掏心掏肺地说了句:阿棠,婶子是当真将你看做自家人才这样说的,若说得不称你心意,也多担待些。女子还是要学会保护自个儿,须知上赶着的不是买卖,莫要被眼前的恩惠牵着鼻子走,这一生且还长呢。
婶子,寻月棠听懂了陈婶子的话,登时红了脸,您说什么呢?
她哭笑不得,将昨日里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说了,着重提了她与狼牙在帐中安眠整宿,三哥在帐外值守一夜的事儿。
要按这么说的话,陈婶子啧啧称奇,咱们这个王爷,倒真是值得人敬重。
那是自然,阿双帮腔,我干爹干娘俱是顶顶好的人,谢将军便是她二人看着长大的,说是千里挑一尚不足以赞他。
狼牙大约要在我们这里住几日,寻月棠又嘱咐,若你们害怕,我便拴住它。
二人俱表示无妨,既是将军的宝贝,也不好在这小店受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