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怎么......谢沣支吾,就是不小心划了一下。
上阵忘记穿甲胄么?
寻月棠上前,轻轻解下谢沣胁下绷带,看见了一条拃余长的紫红伤口,不知过了多少天,但如今还未完全结痂,褐绿色药粉被伤口处的血粘住。
她心里一阵心惊,觉得谢沣委实是胡闹,受伤也不吱声,还要背她,幸而是伤口并未再次撕裂,若不然才是坏了事。
伤口这样深,如何能够洗澡?
谢沣心虚道:可以洗的,之后上药就是。
你就是嫌日子太好过了些,寻月棠从浴桶里头舀水出来,抄起白布巾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可落到谢沣身上力道却全然化成了柔,今日就先擦擦,待伤好了再洗。
好。
二人共眠日久,较这更亲密的事情也做的多了去,但不知为何,给人擦身这事儿,却比那些更过分的事情更让人羞。
寻月棠认认真真给他擦着上身,手指总不经意碰到他虬结肌肉、宽阔肩背,感觉双颊、耳垂、脖颈都要喷涌出血来。
登州那边,当真是处理好了罢?千万别让这些宵小卷土重来,再坏了事。
不会。假做了那场山火后便趁机封了素轸进大晋的地道和通路,素轸人战死的战死,俘虏全部活埋。黎央被生擒,子修给他下了傀儡药,现在已经带着我们童子兵扮作的军队去与北狄汇合了。
总算是有件舒心事儿......寻月棠轻呼一口气,上身已擦完了,她将布巾扔给谢沣,余下地方你自个儿洗。一会儿出来我给你上药。
盘儿,真的不帮我接着洗了吗?
谢沣攥着布巾,靠在浴桶上逗她。
寻月棠已出了门,闻言又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哼,登徒子!
谢沣闷笑,跨进浴桶,站着洗完后,套上寻月棠为他准备好的中衣亵裤出了门。她在熏笼里加了香料,这衣裳熏出来是与她身上无异的桂花香味。
这是她小小的心计,谢沣都记着。自己贴身穿的衣裳,兹要经过她手,那必然是桂花香,恨不得将人腌进她的味道去。但外袍却是正儿八经,沿用自己一贯用的紫檀香。
甫出了盥室,谢沣就闻到一阵扑鼻香味。方才还觉得自己饿过了劲,许就不用吃东西,如今看来却不是。
盘儿在做什么?
店里前儿夭了头刚出生的小牛犊,得了官府批文宰后,拿来卤了些牛肉,老夫人很是喜欢。今夜实在晚了,倒腾不出多精致的吃食,就用这卤肉煮了点面。
一樽黄泥小炉,一口紫陶小锅,寻月棠坐在粗烛昏灯下,正拿着双竹木筷子搅面,有熨帖的、家常的、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在地龙的烘衬中更让人馋。
小锅里头汤正滚得凶,咕嘟咕嘟,热气腾腾,橙红的汤水里翻着红褐牛肉片,肌理分明,不厚不薄,挂面纠缠在一处,隐隐现现。
拿筷子一夹,面就断了,寻月棠起锅,抬头道:知你喜欢吃肉丝面,今儿来不及了,改日再做,先吃顿肉片面罢。
这一抬头见谢沣正穿着中衣在一旁失神,登时又冒火,怎么连件衣裳都不晓得加?
不冷。
寻月棠不信,上前摸他手,诶,好像真的不冷。一向畏寒的她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参差......她招招手,面还烫着,先来上药。
谢沣解开中衣仰躺在榻上,看着寻月棠一面儿给他往伤口上倒药粉,一面儿小心地吹着,突然一声灯花爆,谢沣感觉自己身上也砸上了什么东西。
盘儿,哭了?
没哭,我现在好生坚强。
谢沣没驳人面子,只是轻轻摸着她发心,说:早就不疼了。
好了,去吃东西罢,寻月棠总算是将伤口包扎好,还贴心地伸手将人拉了起来。
谢沣看她哭得通红的眼圈,上前亲了亲,没说旁的。
上药上了蛮久,但牛肉面却还是烫嘴的,谢沣夹起一块牛肉入口,发现其经过煮面的又一道炖煮仍然还是合适的咸淡,极其入味,嚼着不会累牙也不会过松过烂,得是极佳火候才能如此,肉片肌理并列,有微微弹牙之感。
或有几片之内还夹着半透明的牛筋,吃着就更是劲道,又酱香十足,还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口感。
难怪祖母会喜欢,搁谁身上,谁都也会喜欢。
面条被牛肉卤汤包裹,已经吸饱了牛肉香味,吃到口里爽滑又浓香,让人一口一口地停不下来,热汤热水地吃这样一顿深夜的面,简直是人间至纯之乐了。此前的日夜兼程,风雪夜归,种种疲乏都被抚平。
盘儿,谢沣吃饱喝足,抱着寻月棠,我好想你。此刻又好快活。
那你漱漱口抓紧睡,我走了。
谢沣直起身子,为何?
因为你今夜本来就打算寻个由头支我出去。
确实,谢沣不打算让寻月棠看见自己的伤,沐浴前一直在想法子将人支走来着。
但我现在反悔了。
谢沣将寻月棠打横抱起放在榻上,在此等着,我漱口很快的。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开拔
安稳的日子并未过上几天。
刚进腊月, 京城就传令来:北狄犯边,民不堪扰。适逢草枯天寒,可与之一战。
旨意到来之日, 谢沣胁下之伤甚至还未痊愈。
饶是如此,这个消息仍然令包括谢沣、林勰在内的全凉州大营的人兴奋。他们不停操练备战, 招募新兵, 为的就是在这个丰收之年,在充足的军费粮草支撑下,出战北狄, 还边境一片再无杂质的平和与安定。
想到谢沣即将出战, 寻月棠心里难过得紧也怕得紧,却强着像个自己牵丝的木偶一样处处奔走, 比起谢沣的忙碌亦不差多少。
印糕, 乳粉, 方便面, 米粮......她到处梳理自己如今可做谢沣支持之物, 列单子, 做地图, 收钥匙, 总算在大军拔城之前整理妥当,乘车到了凉州大营。
中军帐内, 谢沣与林勰一道站在沙盘之前,正往小丘上插着小旗。
如今真的是到了即将出战之时了, 寻月棠在心里想着, 三哥惯常穿的武袍, 都换成了甲胄。
棠儿怎来了?谢沣问。
三哥今日好生英武, 寻月棠上前, 福了个身,民女寻氏月棠,前来敬献军需。
嚯,有意思.....林勰笑她,还成了民女了。那这位民女看看本将军今日可也英武?
林勰的取笑让寻月棠也松快不少,抬眼一瞥,道:林将军对不住,民女瞎了。
你这民女,好生促狭。林勰指着她笑,你们先聊,我去郑先生处。
他走后,寻月棠才从身后取出卷轴,在谢沣面前展开:三哥,这张羊皮地图与我之前给你的一样,红圈处是粮仓位置,钥匙都缝在上头,三角处是分店地址。可能这些远远不够,但我也实在拿不出多的了。
贺峤下令发兵,却迟迟不肯送来军粮,谢沣等人一面儿给满军将士鼓劲,一面儿守着不多的军需叹气。
要说朝廷不会送来粮草,那不至于。贺峤虽称不得一代明君,但大面上的道理还懂,账也算得明白。
若谢沣猜测没错,那他打的主意是让谢沣与素轸、北狄两败俱伤,从此后,北境之扰、南境之乱、庙堂之忧尽去,他收渔利,稳坐明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