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否则,大梁使团全无指望。
刘治为人如何,前朝中事自有萧询应对,瑜安无意再牵涉其中。
她只叹道:“少时谈北齐,无不是父子相疑,兄弟阋墙。短短二三十年间,夺嫡祸事便轮到了大梁。”
叶家已抽身,不会再回头。
……
养了足足两月伤,郑明珠日前已能下地行走。
“去请表小姐与郑夫人来一趟。”
“是,郡主。”
骤然得此相邀,郑明珠下意识便要推拒。
奈何嘉懿郡主派来的亲卫,根本未给她和母亲半点抉择机会。
“坐罢。”
郑明珠警惕地望向上首容颜盛然的女子,原本一心一意等着靖平王来解局。
孰料对方开口,第一句话竟是:“你并非王府郡主。”
“你休得胡言!”郑明珠立起身,几乎站不稳,仍驳斥道,“你胡言。”
“你的的确确是林家次女,林念儿。”
郑明珠有些恍惚,“念儿”这个名字,已离她很远。
许久没有人这般唤过她了。
瑜安吩咐侍女扶住表小姐。
她望向郑媪,淡淡道:“你那位主子,怕也未告知你实情罢。”
此言一出,郑媪一瞬如遭雷劈,呆愣在原地。
“郡主在说什么,民妇不明白。”她犹自强辩。
“听不明白不要紧。”瑜安掷了手中名录到她眼前,“夫人自行瞧瞧罢。”
郑媪惊疑不定,在余光看清其上列着的姓名时,霎时间面如土色。
“母亲,母亲。”郑明珠尤不解,低低唤着她。
“这份名录,一多半是瑞王府送来的,夫人以为如何?”
无需刑讯逼供,郑媪情知大势已去,灰败地跌坐在地。
暴露了的暗桩,就算能侥幸遁回大梁,也只有死路一条。
“……母亲?”郑明珠想要扶起郑媪,却在听到瑜安下一段话时,满面不可置信。
“数月前寿王府的密令,是要你杀了郑明珠罢?”
要想彻底挑起靖平王府与齐帝的矛盾,那么杀了这位所谓的郡主,再嫁祸给她这位“齐帝挚爱”,实在是易如反掌。
“这枚护心镜,好生带着。”
“母亲拿这个做什么?”
临去千佛寺的那日夜里,母亲便是如此郑重其事对她交代。
母亲摸了摸她的头:“昨夜梦见些不祥的事。你便好生带着,只当安我的心。”
还有山匪刀刃逼近她时,母亲死命推开贼匪的手。
……
数日后的黄昏,一辆马车驶离靖平王府,去往京郊一处农庄。
“你到底还是放了她们一条生路。”
夕阳的余晖撒在二人间,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瑜安同萧询并肩回了王府后院,她给了郑明珠两条路。
如若赐郑媪毒酒一杯,那么郑明珠便可继续留在王府做她的表小姐。看在母亲面上,王府会好生照料郑明珠,来日为她安排一桩体面姻缘。她本为普通女子,平白牵连进这桩真假郡主的悬案中,何其无辜。
或者,倘若要留郑媪一条性命,她们二人便去王府一处农庄过活。在郑媪身故前,终生不得离去。
郑明珠最后选了第二条路,弃了王府荣华。
瑜安无声叹口气:“都是可怜人罢了。”
郑媪乃战场遗孤,少时便被人当作棋子,在青州城中做着朝廷眼线。后为隐藏身份,嫁给德济药铺掌柜,也是半生无儿无女,孤苦飘零。
郑明珠为林家次女,自出生起就不被家族盼望。虽侥幸长在双亲膝下,却从未能得家中多少关怀。父母给她一口饭吃,不过是见她容貌俊俏,才没有早早卖了她作童养媳。而是留在家中直到及笄之年,换一笔丰厚彩礼。
“念儿”这个名字,已足够道明一切。
不知是怎样的心灰意冷,才能叫她立时便信了陌生人之语,自己非家中亲生女。
郑媪起先奉命抚育她,也是为日后认亲作准备,取得她的信任,对她多加疼爱。
可须知,人终非草木。
二人共同相处五年光景,在乱世中彼此依偎扶持。
林念儿非王府千金,却是郑媪掌中明珠。
她从这位老妇人身上,得到了渴望已久的,遥不可及的母爱。
“便如此罢。”瑜安道。
城中细作被萧询连根拔起,郑媪已是一枚废棋。
寿王府不会再用她,恐她泄密,只会赶尽杀绝。
郑媪再无退路,留在王府的农庄中,织布耕田,也能过段富余日子。
就让她们二人,做对寻常母女罢。
天边光亮一分分退去,暮色笼罩大地。
萧询侧眸看向身边的女郎,眸中温和,又蕴了些许骄傲。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