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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叶家女的身份,问鼎后位实在不足,更易招致世家流言。
小皇帝面前自是无妨,只怕女郎会受些委屈非议。
所以他要为她另寻靠山,让一切名正言顺。
收一位义女为帝后,对靖平王府同样大有好处。
他没有拒绝的缘由,况且彼时当真以为同瑜安投缘。
顾昱淮微笑,是他家小侄女,无怪乎他一见便心生喜欢。
厚厚的妆奁单子列在桌案上,听靖平王如闲话般说起往事,叶琦铭原本心底的怨气稍稍平了些。
终归齐帝没有太过薄待妹妹。
三月里春风和畅,紫藤如瀑般盛放。
韵华院中,叶琦铭远远立在廊下。
高进上前见礼:“叶公子安好。”
他对这位准国舅爷很是客气,更何况叶家二郎是实打实有军功在身的。
高进正待通传,叶琦铭摇头:“不必了。”
紫藤花架下,齐帝在陪着妹妹荡秋千。
春风轻拂,瑜安雪紫色的裙摆随风摇曳。偶有几朵紫藤花落下,与锦裙上的刺绣融作一处。
妹妹出嫁在即,为人兄长者心中说不出的怅惘。
天高云淡,风卷起几片落花。
二十年的兄妹,叶琦铭当然知晓,能叫妹妹心甘情愿嫁的,绝不会是个平庸之辈。
她想要的夫婿,是能与她驰骋疆场,并肩而立,共遂平生之志的。
或许齐帝便是罢。
仅是婚嫁罢了,妹妹并非托付终身。
她不会让任何人掌控于她。
叶琦铭遥遥望去,齐帝似乎渐渐懂了妹妹。
这段日子,愈发叫帝王摸清了门道。
叶琦铭觉得碍眼,转身回自己的院落,眼不见为净。
屋中悬着佩剑,那夜秋狝营帐中,他与妹妹的交谈犹在耳畔。
秋风呼啸刮过营地,长夜寂寂,瑜安因腿上伤处难以成眠。
他陪着妹妹说话逗趣,踟蹰许久,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
“瑜安,”他望着她的双眸,“豺以群居,合力围猎时凶险万分。你出手救齐帝,当真只是为了家中吗?”
那时瑜安未答,他记得清晰。
山间的星星格外亮,叶琦铭轻手轻脚出了营帐,吩咐侍女熄去里间烛火。
伤处缓过劲,妹妹勉强睡下。
大抵彼时心境如何,只有她一人知晓。
……
榻上人梦境中,秋风染遍落叶黄,女郎独自策马于林间,追寻泽鹿踪影。
林中几条岔道,她辨着方向,步伐放缓。
阳光透过层层树影,深林愈发幽静。
此处有猎户陷阱,瑜安小心翼翼避开。
风吹叶动,万物自然之声,显得那急促的马蹄声愈加突兀。
一匹惊马奔过,踏断枯枝落叶。
它通体青黑,唯四蹄雪白。
只一眼瑜安便认得,那是萧询的坐骑。
宝驹在此,主人却已不见踪影。
丝毫未有迟疑,瑜安策动缰绳,沿马蹄来时的痕迹追溯。
行过一段路,渐至密林深处,胯下骏马变得躁动不安,再不愿往前。
似乎迎面而来的风,都暗藏凶险。
瑜安跃下马,当机立断抽了马背上的箭筒,不敢多耽搁。
脚步不停,她握紧了手中长弓。
穿过低矮的灌木丛,林中动静愈发清晰。
满目萧黄中,那几道土红色的身影格外醒目。
三豺合围,帝王背抵树,以长剑相抗。
侧边一豺蠢蠢欲动,凌空跃起。
羽箭飞快架上弓,哪怕知晓一箭射出,恐怕再难抽身此危局。
她都不知晓自己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
一如叶琦铭所想,妹妹于情事上混沌,好在齐帝看得透彻些。
婚期将近,靖平王府悬灯结彩,目之所及皆为喜庆红色,满饰灯笼与绸花。
依册封之礼,宫廷数位女官于大典前一日入住靖平王府,守在未来的皇后娘娘阁前。
翌日,天尚未破晓,立后庆典的钟声和鼓声便响彻整座皇城。
瑜安卯时起身,已是不能再迟了。
她坐于铜镜前,十余位侍女两行排开,端着大婚所用之物。
宫中积年的梳头嬷嬷们忙前忙后,为嘉懿郡主上妆。
墨发一缕缕挽起,发髻华丽繁复至极,分毫不乱。
两位全福嬷嬷着绛红色百福裙,静候一旁。饶是对嘉懿郡主早有耳闻,铜镜中女子容颜倾国,胜过万千颜色。
二位全福嬷嬷俱为端敬皇后陪嫁,一路相随。蒙娘娘恩旨,皆已风光出宫嫁人。
如今儿女双全,特奉陛下旨意,来为嘉懿郡主点上花钿。
一位嬷嬷已过四十,拭了拭泪。转眼二十余年过去,娘娘仿佛出阁之景仿佛仍在昨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