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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既然都知道了，那就干脆敞开了去做，为君君挣钱不丢人。
她默默对自己说。
张小云坐在病床边，手里捧着童话书《小王子》，轻声读给君君听。
“我在想星星们闪闪发亮是不是为了要让每个人找到回家的路。他说：‘看，我的那颗星星，恰好就在头上却距离如此遥远！’小王子没有勇气承认的是，他留恋这颗令人赞美的星星，特别是因为在那里每二十四小时就会有一千四百四十次日落……”
这曾经是君君每天的最后一个节目，洗漱完，赖在张小云身边，缠着要听小王子的故事，要学他画一只绵羊送给班上的小姑娘。
这两年，他一直没有醒来，但张小云并没有终止这个节目，她总觉得君君一定听得见，久而久之，她对此深信不疑，甚至觉得如果漏了一天，君君心里是不开心的，还会露出赌气的微表情。她觉得这不是错觉，尽管丁医生、王志鹏、张大海等等几乎所有人都告诉她，这就是错觉，君君是没有意识的，他现在只是在医学上没有宣告死亡，但已经跟一棵植物一样，没有了思想与情感的功能。但，她依然固执地认为，这些人都错了，没有人比一个当妈的更懂自己的儿子。这孩子，跟他妈一样倔，哪怕躺在这里，得用呼吸机才能生活，也不能少了《小王子》，这是他在意的事，任何时候都不会变。至于他什麽时候醒来，张小云知道，他想醒来的时候，必然就会醒来了。儿子的生死，轮不到外人来判定，这是一个妈妈的底线。
同一病房还住了个十岁左右的女孩，情况跟君君差不多，她的母亲周雯在一旁悉心照料，看穿着打扮，家境或许还不如张小云，但那股子“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倔劲儿，一点也不输她。因为对方是女孩，周雯照料得更为细致，时不时为女儿欣欣梳一个新款的好看的辫子，扎上廉价却又可爱的粉色蝴蝶结。
周雯与张小云并不熟识，但因为子女同一个病房，所以也渐渐有了一些默契，偶尔还会互相帮衬。
护士不知何时来到病床边，张小云刚好读完，平日里她很讨厌别人打断她给君君读书。于是，她放下手里的书，看看对方是要交代什麽。
护士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张老师，丁医生让我过来问问您……”
张小云见护士一副难以啓齿的样子，有些不解：“我前两个月的补齐了啊，后面的我应该不会晚缴，我现在……生意还可以。”
护士摆摆手：“不是不是，因为……因为这都两年多了，其实……”
张小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护士：“其实什麽？”
护士鼓起勇气地说：“这两年多，我们都挺关心您和君君的，但这样下去对您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我们都担心……不知道丁医生之前的建议您考虑得怎麽样了，其实倒也不是床位的问题，您转到哪儿去，君君也醒不来，要不还是……拔了吧，放弃治疗的手续很简单，君君也不遭罪……”
张小云一声不吭，护士也不敢再往下说。
“滚。”张小云吐出一个字。
护士无动于衷。
这是护士今天的任务，丁医生不想出面，交代了她无论如何说服张小云不要再白费功夫。这不是医院不想负责，张小云是明事理的老师，处心积虑、砸锅卖铁也不会真赖医院的账，只是从医生的角度来说，张小云的偏执已经有些病态了，再这样下去，她自己倒该看看医生了。
张小云使出怒吼吕主任的劲儿，厉声呵斥：“滚！”
眼看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一边的周雯赶紧起身把护士拉了出去。
张小云无精打采地和周雯并排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凳上，好半天她才缓过来。
其实她挺后悔刚才对护士的态度，人家小姑娘没有错，例行公事，都是领导下达的任务，但没办法，君君是她的软肋，碰不得。
她很感谢此刻周雯这种一言不发的陪伴，她没多少朋友，工作的繁忙与生活的琐碎让她几乎没有社交，同学聚会从不参加，其他场合认识的朋友也没有机会联络感情，只有周雯，她们有着共同的命运与期待，她知道周雯懂她，都是不甘心的妈妈，不用说什麽对方也能理解，不会觉得她是神经病。
周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他们也劝过我。”
张小云看着她憔悴的脸，问：“你怎麽说？”
“当然不同意。”周雯语气坚定。
张小云赞许地点点头，这是她想要的答案，确切地说，这是她非常需要的答案。她希望有人跟她同呼吸共命运，并且目标一致，坚持到底，这样才会让她觉得这种看似疯狂的执拗是正确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