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紧紧盯着手中的照片,与照片中的小男孩儿对视。浸淫官场许久,撑起的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能从中窥探出男人并不平静的心绪,
“儿子,我和你妈都想将陈愿领回家,你是怎么想的?”
见宋良安没接话,黄英有些急了。
“你不吭声是啥子想法嘛?这男孩一看就是咱老宋家的种,你不想要还是怎么着?”
宋良安蹙眉,沉沉叹了口气。
“妈,你突然跟我说件这么大的事,你多少也得容我想想啊。这又不是一只小猫小狗,你说领回家就领回家。”
“行!我给你时间想,你要是不同意我跟你没完!”
“……”
黄英的步步紧逼,简直让宋良安头大。被着急忙慌叫回家,然后又蹦出来这么大一个儿子,宋良安现在就像是走在路上突然被雷给劈了。
宋卫国与黄英对视一眼,黄英决定下把猛药。一抹脸,呜咽着哭出声。
“良安,这么多年,妈心里苦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哎呀,妈,我这不是在想吗?你老人家哭什么啊?”
“你说你这么多年,就甘辞舟一个儿子,那孩子跟我们一点也不亲近,他妈也不让他跟我们走得近。我和你爸也老了,也想像别人家一样,感受一下儿孙承欢膝下的生活。再说,我们也不欠他甘家的了,你是在犹豫什么?”
“我的娘啊,不是这么简单!爸,妈,就先不说甘家,我在体制内,好不容易爬了上来,处处谨慎兢兢业业。现在突然冒出一个私生子,被有心人知道稍加利用,我前途就完了。”
黄英急了,她明显没考虑到这一层。
“那,那……”
宋良安安抚了下黄英的情绪,沉思了一会儿。
“就像你们说的,如果这是我儿子,我不能不管。但是,现在真不是认回来的时机。你们也知道,我跟甘玉溪这么些年貌神合离,随着我在工作上慢慢掌握实权,我俩是暗戳戳的互相戒备,只是明面上还没撕破脸。”
宋良安自然懂得两个老人的心思,尽量将利弊说明白。虽然黄英还是很不满,但是看着多少听进去了。
宋良安见状换了个话题,“怎么只有小时候的照片,张姨就给你们看了这一张吗?”
“只给我们看了这个,也不知道这孩子现在长什么样。我真是等不及了,想赶紧见见。”
宋良安劝道,“不差这这一段时间了,放心吧,真是您孙子,根在这,跑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句话总算是说到了宋卫国两人心坎里,顿时眉开眼笑。
三人谈话气氛没那么僵硬,黄英道:“你帮忙联系个肺癌方面的专家,我明天陪着你张姨再去看看。不管怎么说,终归是我们家对不起她。她还一个人带大了陈愿,实在是不容易。”
“行,专家号难约,我现在就让小李去安排。”
明亮的暖黄色灯光,黄英与宋卫国看着陈愿的照片,喜不自胜。
与此同时,张阿婆蜷缩在硬板床上,竭力忍耐着胸口疼痛。闷热的房间,低低响着张阿婆喉咙止不住的咳嗽。
是很廉价的招待所,隔音自然不怎么好。张阿婆咳个不停,惹恼了隔壁的汉子。重重捶了下墙,喊道:“咳咳咳的,要死啊!”
张阿婆抖了下身子,小心的将冲出喉咙的咳嗽硬生生憋了回去,脸都憋红了。不成想,气没提上来,慌忙直起身一口血沫喷到水泥地板上。张阿婆呆愣两秒,颤着手用手帕擦拭干净嘴角,又仔细检查了没弄到枕头床铺上才放心。
正用纸巾擦去地上的血迹,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但是归属地在蓉城,张阿婆一下子猜到,很可能是陈愿放心不下借了个手机打过来的。
张阿婆现在说话都费劲,手机铃声还在响。平复了下呼吸,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外婆,是我。”
“愿愿啊,怎么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事,你已经到地方了吧,吃饭了吗?联系上你那个邻居了吗?你现在住哪呀?”
隔着一千多公里,即使看不见人,张阿婆依旧挂上慈爱的笑。
“你放心,我已经联系上人家了,现在就在她家住,都挺好的。你呢?这个点到镇上了没?”
“我到了,马上就要开工了。那行,我就不和你多说了外婆,我得干活了,你好好吃饭啊,别心疼钱。”
电话被急匆匆挂断了,张阿婆看着黯淡下去的手机屏幕,无声念叨着,“外婆知道,好孩子。”
张晗娟的病发现时就是晚期了,她又心疼钱不敢治疗,一直靠吃点便宜的止疼药拖着,现在早已是无力回天。张阿婆也没有多失落,毕竟她早都知道是这个结果,也就没抱有期待。
宋家也给了她一个说法,等她走后,宋良安会帮着将陈愿的户口和学籍都转到景城,在景城给陈愿安排好学校,最少抚养到陈愿大学毕业。最起码陈愿不会有经济上的困难,别的等以后再说。
回程的路上,宋家给帮着订了飞机票。张阿婆第一次坐飞机,透过小小的玻璃窗,一望无际的云层,闲适得飘荡舒展。
咬牙走这一遭,总算是放下了最后一桩心事,该做的都做到了,到了地下,见了丈夫和女儿也对他们有了交代。对陈愿,她再舍不得也无能为力了,只希望陈愿能明白自己这番苦心。
陈愿知道张阿婆今天到家,特意定了闹钟准备去村口接着,先等到的却是张阿婆晕倒被送到抢救室的消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阿婆坎坷的人生,滴答滴答,进入了倒计时。
一切就像电视剧里上演的那样,陈愿只能眼睁睁看着医生摘下口罩,无力的对自己摇摇头。
“老人家身体已经到极点了,还是考虑准备后事吧。”
就算已经是现实,陈愿依旧觉得这话刺耳至极,简直想冲上去。
“什么意思?我外婆一直都好好的,她不过就是出去玩了几天,玩累了晕倒了。你凭什么让我给她……?”
医生早已见惯了死别,也不会与情绪激动的家属多计较。
“是这样的,你外婆怕是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治不好了,一直瞒着你。病人家属,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癌症晚期,大罗神仙也拽不回来了。我的建议是,等你外婆醒后,你问问她的意见,还是带着老人回家,安详的度过最后一段时间,她待在医院治疗,也是活受罪。”
陈愿听不懂,他一个字也不想听。
“医生,医生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外婆,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只要能救她,我什么也愿意干。钱,钱不是问题,我不上学了,我去挨家挨户借,我去打工,只要你们能救救她。求求你们了!”
回应他的是医生轻不可闻的叹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阿婆待在ICU,陈愿隔着玻璃看她,感觉自己是夜里干活太累了,所以做了个噩梦。只要梦醒了,坏事就都结束了。
“陈愿是吧,你外婆醒了。你准备一下,我们要把她转到普通病房。”
张阿婆还需要借助气管导管呼吸,短短几天,整个人瘦弱得不成样子,陈愿看的一阵阵心痛。不停地自责自己只顾着学习,连亲人生病了都没有注意到。到了这个地步,陈愿后悔莫及。
张阿婆茫茫睁开眼,眩晕的视线里,先看到洁白的天花板,然后是陈愿红通通的眼睛,以及陈愿眼底的乌青。
陈愿简直又惊又喜,紧紧握住老人干燥的手掌,沙哑道,“外婆……”
“愿愿别哭,外婆老了,总会有这么一天。”
“您生病了怎么不说,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陈愿哭的狼狈,他知道张阿婆是不想他担心,怕影响他学习,也怕花钱。越是想得深,陈愿愈发心痛煎熬。
许是到了生命的尽头回光返照,张阿婆最后几天精神好了起来。她告诉陈愿,她一点也不想病死在冷冰冰的医院。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她让陈愿办理出院,回到祖孙相依为命的小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张阿婆是在凌晨断了呼吸,前夜刚下过雨,空气里混合着植被和泥土的清香,淡淡的。陈愿一直守在外婆身边,直到初升的太阳重新将金光铺洒在小院,隐匿在树上的雀儿清脆啼叫,枯坐了一夜的陈愿眼里才有了焦距。轻轻放开老人已经僵硬的手,腿软着走出了屋子。
他没有亲人了。
张阿婆的葬礼是交好的邻居帮忙办的,张阿婆孤身带着陈愿来到蓉城,之前的亲戚慢慢都断了联系。陈愿按照外婆临终前的嘱托,打了个电话。一对陌生老夫妇第二天早上赶了过来,正是宋良安和黄英。他们看到陈愿明显很是激动,只是按捺于场合不对,所以两人都是强压着情绪。只推说与陈家之前交好,所以赶来送张晗娟最后一程。
他们看向陈愿的眼神,陈愿不是没怀疑过,但是他心里太痛苦了,所以没有多想。将外婆遗体火化后,陈愿带着骨灰回了外婆的家乡。外公和妈妈都埋在那,外婆肯定也是想和他们团聚的。送别外婆前,陈愿翻着留下来的手机通讯录,联系了一些亲戚。在长辈的帮助下,陈愿依着当地风俗流着泪将骨灰葬了。
葬礼结束,亲戚和帮忙的人都散的差不多,陈愿跪在墓碑前,谁来扯都不愿意起来。好像也没人愿意多管闲事,多问一句,陈愿这个尚未成年的孩子要怎么办。最后张晗娟的小弟看陈愿确实可怜,等人都走差不多了,偷偷往陈愿手里放了一叠钱,从厚度大概就是两千块钱,也算是为自己苦命的姐姐尽了一份心。陈愿不要,他强硬地将钱塞到陈愿上衣口袋,厚实粗粝的手掌拍拍陈愿的肩膀离开了。
他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陈愿几天都没好好吃顿饭了,下葬这天一直跪到了天黑,踉跄着步子回了旅馆。没人收留他一晚,陈家的房子也早都卖了,陈愿孑然一身,黑漆漆的道路上,一种深刻的孤独席卷而来。
让陈愿没想到的,黄英两人竟然还在等他。老夫妇俩陪着陈愿过来,在县城找了家宾馆,陈愿自己回了杨柳村。村里肯定有人能认出来两人,宋卫国夫妻受不了别人的说三道四。
见陈愿回来了,宋卫国连忙上前两步,道:“怎么回来这么晚?吃饭了吗?”
陈愿愣了下,过限的亲昵让两人都感到尴尬。宋卫国也有点不自在,求助的看向黄英。
“知道你现在没什么心情,但饭还是要吃的。附近有挺多小餐馆的,要不我们一起去吃点儿。”
三人找了家看着还算干净的馆子,黄英反感沾着油渍的桌面,迟疑了一下才落座。宋卫国点了几个菜,等饭的功夫,三人面面相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俩人也没说明自己和陈愿的关系,按照张晗娟给的地址找过来时,小院外面围了不少人。陈愿头上裹着白布,在一群大人中间倒是好认。
张阿婆在意识弥留之际,反复叮嘱陈愿,等自己走后,有人来接陈愿,就跟着他们走吧。不管面临什么样的处境,选择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再想想张阿婆突然提到了自己生父,出门的那几天,应该就是见的面前这两人。对杨柳村并不陌生,又远远避着。陈愿对他们的身份,有了大致猜测。
果然……
黄英先开口道:“陈愿,你外婆应该跟你说过了,让你以后跟着我们生活。现在事也办完了,你是怎么考虑的?”
“我……”
陈愿脑子一团乱麻,他也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是不是正确的。
“你外婆之前来找过我们,她放心不下你,以后由我和你宋爷爷抚养你也是她的意思。你现在还在上学,学杂费生活费,你光靠打零工是不行的。我听你外婆说过,你成绩很好,你也不想让那些乱七八糟的影响你学习吧。”
宋卫国被这声“宋爷爷”弄得有些不舒服,本来就是亲爷爷,为啥叫的跟没关系的人似的。但是来之前宋良平多次嘱咐先不要认回陈愿,宋卫国也只好自己忍下了这口闷气。
“黄奶奶,我明白您的意思。外婆刚走,您让我想想吧。”
黄英蹙了下眉,这孩子还想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地方环境不好,黄英是一天也不想再多待。
正想再劝劝陈愿早点回去收拾东西跟他们走,服务员将饭菜端了过来,黄英只好闭嘴。
陈愿没什么胃口,黄英是看不上这些,动了几筷子就没再动了。一顿饭剩了近一半。回房后,陈愿躺在床上,看着自己和外婆的合照默默流泪。外婆到最后,身体已然撑到了极点,还是费尽心力为自己安排好后路。拳拳疼爱之心,自己还没来得及报答,老人就不在了。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让陈愿最难受的。
夜色里,陈愿无声问道,“外婆,我该跟他们走吗?”
陈愿最终还是决定跟着宋卫国去景城,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没有办法,他还太年轻,残酷的现实逼得他不得不低头,选择先活下去。
现在还是暑假,异地转学手续繁琐,有些证件档案陈愿要自己弄。黄英两人先回去,陈愿回到小院待了两个星期,将行李和书收拾好,最后跟朋友老师等人告别,太阳西沉时,“咔哒”一声锁上小院,坐上了前往景城的火车。
陈愿和宋卫国夫妇一起住,居住环境比过去好太多了,蓬松柔软的大床,精致爽口的饭菜。华灯初上,钢铁建筑与红墙墨瓦皆是流光溢彩,金碧辉煌。这些都触动着一个少年的心扉,也会体会到游离在这世界之外的疏离感与寄人篱下的惆怅。
这半个月,陈愿做事小心,成天待在屋里温习功课,严格要求自己作息,房间总是干干净净,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宋卫国两人也没明确自己的身份,偶尔有人问,尬笑着推辞是以前亲戚的孩子,来这边上学。他们这样说,陈愿自然也是装的一手好傻。张阿婆生前存下的钱,葬礼花了一部分,剩下的陈愿小心计划着。等读大学了就找零工勤工俭学,自己养活自己,最好将这两年的花销还给黄英。上一辈的事,其实陈愿知道的并不清楚,外婆最后几天也只是说,很多事儿不是他听到的那样,不要心怀怨恨为难自己。但陈愿也能猜到,外婆一直闭口不提自己生父,其中肯定有隐情,自己妈妈的离开,也与那个宋良安脱不了关系。
陈愿不否认自己承了宋家的恩惠,但自己也不能代替养育自己的妈妈和外婆去宽宥他们。
黄英是个精明的人,也能看出陈愿的心结。三个人就这么不冷不热的相处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包间临水而建,透过一大面落地窗,视野开阔。湖面风平浪静,宛若面光滑的银镜,倒映着环绕的高低绿植与蓝天白云,远处的建筑与景观设计相得益彰。
屋内陈愿腰背挺直得坐在实木椅子上,隔着圆桌任由男人打量。上午黄英跟他说,中午出去吃饭,顺带见见那个人。陈愿心里有数,自己来到景城半个月,那人一次也没出现过。是心虚?还是惭愧?现在迎着宋良安的眼睛,虽然里面情绪复杂,陈愿却敏感得分辨出男人的眼里可能有对往事的追忆,却没有一点对自己妈妈的悔意。
“陈愿,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我工作忙,你刚到景城我出差办公了,今天总算抽出时间一起吃个饭。”
陈愿客气的笑了笑。
陈愿和现在胖了不少的宋良安不咋相像,但是脸型轮廓还是能看出宋良安的影子。少年的勃勃生机让宋良安恍惚,隐约看到了当初青涩的自己。
岁月流转,往事历历在目,宋良安一时没压着冲动,“你,你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知道我是谁吗?”
此言一出,黄英和宋良安齐齐转头,三双眼睛都在等着陈愿的反应。宋良安说完就后悔了,老局长要退休了,宋良安对那个位置势在必得,不能出岔子。自己万一陈愿要认自己,现在真不是时候啊。
陈愿没有遗漏宋良安脸上的懊恼,这种虚情假意的人,陈愿为自己妈妈感到不值。
“我知道,宋叔叔你是黄奶奶和宋爷爷的儿子,在景城当官的,为人民服务领导。”
陈愿睁着眼说的真诚,宋良安一时还真没看出这是揶揄还是陈愿的真心话。这是在装傻吗?总不能他真不知道自己是谁,就跟着两陌生人去了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吧。
还没上菜,陈愿倒了杯水站起身,双手捧杯。
“宋叔叔,宋爷爷,黄奶奶,虽然我们没什么关系,但是我外婆离世后,你们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收留我照顾我。我还没成年,就以茶代酒,表达我心里的感激与谢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盏清茶,倒是让陈愿喝出了豪饮的气概。就是坐着的仨人,听见陈愿这么说,对视间鼻子皆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宋良安眯起眼,淡淡道:“这也是应该的,坐吧。今天我们吃饭,除了我想见见你,还有两个人,你要见一下。”
陈愿早都看见了多出来的两把椅子,试探道:“是您爱人吗?”
服务员拉开了门,向门口看去。一袭旗袍的甘玉溪轻摘下墨镜,犀利的眼神隔空正对上陈愿。
甘玉溪轻抬下巴,“接他下课,路上有点堵,来晚了。宋良安,那个就是你家带回来的吧?”
齐腰的羊毛卷长发,上挑的眼尾,一抹红唇,无不诉说着这个女人的风情万种。甘玉溪优雅落座,被无视的黄英和宋卫国脸色铁青。
“小舟,也打个招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