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算是跟自己和解了,但我永远不会原谅她。任何人都不能替我原谅,就算是我爸也不行。
随着飘散的白气,最后一个音节荡在空中。她说出这些故事的时候,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她已经不想再让故事中的那些人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不要再有参与,不要再有任何纠缠。
到此为止。
对她而言,岁岁难相见的生离,好过毫无期许的死别。
有盼头和万念俱灰,总归是有区别的。
她的感情,属于她自己。
目光凝视,贺焰盯着她的侧脸。外面街道的路灯交织在一起,光影落在她的脸上,影影绰绰间,他清楚地看到晶亮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来。
心脏不可遏制地收紧,像灌了风,刺痛撕裂。
她怎么连哭都是没有声音的。
沈青黛。
贺焰的声音有些沙。
她仰头:嗯?
指腹轻轻蹭过她的脸颊,擦掉略微湿润的泪痕,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温热平稳的气息落在她的耳边,微微埋在她的肩颈,低声哄着。
乖,别哭。
作者有话说:
贺队版《三字经》
乖,听话。
乖,别哭。
【又又又心疼老婆了呜呜呜】
【晚上八点还有一章更新!宝贝们端午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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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浪漫
憋了会儿气, 沈青黛才坦然接受自己真的掉了眼泪的事实,她弱弱地吸了吸鼻子,意识有些涣散。
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好像是被告知父亲离世, 她刚逃离战火硝烟, 坐在荒凉萧条的医疗区病床上,缝合小腿的伤口。
那次前线拍摄,她伤到了神经, 此后痛觉敏锐度降低。
也好, 少点感知力至少能少些伤害带来的苦楚,但身体上的疼痛,哪里比得上心里的。
被人抱在怀里, 似若珍宝, 耳蜗和肌肤感触到他的呼吸和体温, 鼻翼间全是他的味道。
被安慰,被珍爱,那些原本微不足道的缺口,忽而就被放大了。
我不想哭。抵着贺焰的肩膀,沈青黛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这种感觉很陌生,让她难得有些局促。很长一段时间,她以为她是不脆弱的,争强好胜看别人挫败, 哪怕为社会中的一些无奈与生计感慨万千,也从未生出任何悲悯。
她从来只是做出行动, 然后将那些她忽略掉的更深处的内核藏了起来,一层又一层, 拿语言和态度保护得太好。
所以依然有棱角, 所以依旧锋芒。
脸颊微微靠了靠她, 贺焰照旧顺着她的话哄着:嗯,是泪腺先动手的。
他总是这样照顾着她的敏感,以及她岌岌可危的自尊,不会过度安慰,不讲俗气又众所周知的道理。像抚平褶皱的大掌,落下的力道温和,恰如其分的宽慰。
我以前有个队友,在我眼前牺牲。
贺焰的声音四平八稳,却带了隐忍的情绪。
沈青黛怔了怔,明白他是要跟她交换心事。不是感同身受,是以己度人。因为有相似的经历,所以懂。
抓着他衣摆的手松开,她微微仰头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耳鬓厮磨。
他说,当时他们在山林里追击逃犯,他眼睁睁看着队友抱着逃犯滚下悬崖峭壁。特警队联合救援队找了一个星期。原本没有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最后却在溪水夹道边,发现了两具尸体。
一具逃犯,一具队友。
他还说,他其实不太想讲这个故事,因为当时追击的逃犯,是越狱的毒贩。而她的父亲,是因为这类人涉险殉职的缉毒警察。
呼出的白气散在空气里,气温降了几度,室内的热闹逐渐消失,整个空间变得宁静。
沈青黛嗯了一声,摸着他的下巴,直直看着他:你以前出重大任务的时候,写过家书吗?
在很久之前拍摄纪录片,做预备工作的时候,她就从网络上了解到这件事,后来也问过闫队。因为重大任务存在很高的生命风险,所以出任务的特警都会写家书,告慰家人。
写过。贺焰垂头看她,顺手将风吹到她耳边的头发撩开,队里每次都寄给我妈。
沈青黛点头:写了什么?
出任务,会活着回来,勿念。
?
错愕两秒,她歪头,因为掉过眼泪还略微水润的眼睛看着他,心说你认真的吗?然后舔了舔唇,有些迟疑的问,我以后不会也收到这句话吧?
不会。贺焰沉声道,我不会写给你。
他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不想让你知道我正在或者即将面临的危险,会影响你,你会担心。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沈青黛并不赞同。曾经她撰写过一个新闻,是国外的坠机事件,飞机上有人是为了远赴山海见一见自己的爱人,想给对方惊喜,所以没有提前告知。后来,他的爱人是在新闻上得知这件事。
她不想什么事都做最坏的打算,但以往每次站在郭女士的角度想父亲离世的这件事,她都觉得特别难受。
几年的漫长等待,没有任何联络,等来的不是重逢,而是永别。
多一点联系就好了,多一点爱,多一点浪漫。
那些争吵、误解都不需要。
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猜到她在想什么,贺焰郑重道:我跟你保证,每一次都安全回来。
念及此,沈青黛才惊觉他写的那句极为简短的家书一点问题也没有,活着回来这四个字,比任何煽情和承诺都有用。
好。
她应声,指尖从他的耳侧滑过,凝眸几秒,微微偏头亲了亲他的面颊。
贺焰微微挑眉,声音愉悦:干嘛?
落在他侧脸的吻又软又痒,心猿意马只在一瞬间。
沈青黛满脸坦然:没亲过,试试。
哦。贺焰点头,手指散漫地敲了敲栏杆,没什么人,试试?
一秒明白他什么意思,如同昨天夜里在家的时候。沈青黛飞快收手,从他怀里钻出来,往室内走。
你有病吧?
因为提到了尘封的过往,贺焰说的话,沈青黛回去后认真考虑了一番。
于是收假回电视台上班的当天,她就决定去找姚檬。主持这件事,她总归是没有什么不能去做的介怀,重操旧业也没有不行。
你终于想通了。姚檬连声感慨,老板椅都要转得飞起来,是什么让你有了重新上舞台的想法?
沈青黛莞尔,没有回答。
好奇归好奇,姚檬也没有真的想知道其中缘由,在她这里,沈青黛能主动找她说主持节目的事,她已经觉得欣慰。
随手调出文件,她扫了一眼,前几天那边还跟我说来着,就跨年的时候,说优秀的后辈层出不穷,但谁都没有你当年身上那股劲儿。你太特别了,那几个老干部天天念叨,让我劝劝你。
毕竟做记者和做主持它本身是不冲突的对不对?她瞄了眼沈青黛,我也不说多了,说多了你又觉得烦。
沈青黛张了张嘴,索性算了。
从她进门到现在,只说过一句话,就是问姚檬有没有什么主持工作,她想做一做。之后,姚檬再也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握着键盘戳戳点点,姚檬眉眼扬起来:有了。
她把电脑转过去,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