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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样溺毙的窒息感,轻如鸿毛的身躯坠入深不见底的河。
意识几乎要模糊过去时,身子却被抬起来了,浑身淋漓的水花往地上掉。
日子刚入春,傍晚凉风拂过院落。太原一处偌大府邸内,柳景延正与如胶似漆的情人回房,准备上榻亲昵,房门嘶的一声被推开了,一婢女着急地闯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他跟前。
“大事不好了,大少爷!”
好大的胆子,他本想发脾气,见是小聆,他心中莫名隐隐感到不安,一时按耐住了。
“怎么?”
“大少爷,殊凡少爷出事了。”
小聆满头大汗,应是跑回来得急。
“他又在闹什么?没什么大碍,就随他折腾吧。”柳景延冷冷的挑眉,没往什么坏处想。
“大少爷…他好像不想活了,他投河自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说八道!”
“是真的,他快要不行了…晚上我见殊凡少爷不在屋里,送去的晚膳也没吃,管家说他独自出去散心,我们一同外出寻他,谁知刚出去便有人来府上报信儿,说是他坠河了,好在有人把他救起来,送到城里医馆去了,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不可能……”确信是噩耗,柳景延浑身一震,脸色铁青,立马跳下床冲出门去,内心恐惧到达顶端。
柳景延只怕自己再晚了一步,便要错过,他去了马厩通知车夫快马加鞭,小聆默默跟上,眼泪亦是啪嗒啪嗒往下掉。
到了医馆,果真因为坠河之事,有几个百姓在门口看热闹。据说,救起高殊凡的是附近路过护城河的好心官兵,本就因高殊凡坐着轮椅注意到了他,这才救得及时,救了人后已走了,但椅子掉入河里是捞不起来了。
柳景延猛地推开内室的木门,只见高殊凡就躺在休息的榻上,嘴唇与脸色惨白无色,与死人无异。
“殊凡,殊凡……”
他握住他的手,感到透彻冰凉,不愿承认是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逼死了高殊凡,竟然放声大哭。
“是我错了,我大错特错!殊凡,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你可以骂我,怨我,那证明你心里有我。但是你怎么能……怎么能……寻死?你怎么能用这么残忍的方式用来惩罚我?!”
他声音颤抖,又抓着高殊凡的身子抱起来摇晃,在他大幅动作之下,高殊凡忽然咳了几声,紧闭的双唇中吐出一些水。
大夫急得冲进屋来,赶走了人高马大、却又不堪一击的柳景延:“他还活着,你莫要打搅他,你这么摇他,没事儿也要被你害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夫,他有没有大碍?”柳景延颤颤巍巍道,跌入谷地的心又渐渐回升,有了一丝希望。
“命是保住了,可他这身子虚,还得继续修养,不知平时是不是患上厌食症状?怎的这么瘦弱?”
“是……怪我,全怪我。”柳景延痛苦地低喃道。
三年前柳景延热烈地追求高殊凡,把他接来身边,在半推半就之下,高殊凡成为了柳景延的情人,可是奈何他身子孱弱,无法满足柳景延的床笫之欢,他们同房一次后,柳景延便再也没碰他了,加上高殊凡的心中还有一个薛大哥,柳景延知道后,不如开始那般深情,总会在外边寻欢作乐,高殊凡不再避讳自己对薛慎的相思之情,三天两头写信寄去雁门关,可一直没得到回音,在府上又如透明人似的,日子久了,高殊凡自然积郁成疾。
柳景延揭开高殊凡的衣袖,想不到他的身子比从前瘦了那么多,那个面色红润,甚至有些丰腴的模样已回不去了。曾经把他接来府上时,还承诺过会照顾他后半生,现在自己不仅食言,还伤害他这么深,若是殊凡爹娘还在世,一定无法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大夫坐下来给高殊凡把脉,又试了鼻息:“他睡着了,出去吧。”
“他真是——真是自己跳河吗?”柳景延离开内室问道。
“老夫也不清楚,要我说,这身体残障之人啊比普通人活得痛苦,若是身边人还不好好待他,倒还不如死了。”大夫摇了摇头,看来是知晓一二,正警醒柳景延。
小聆哀声道:“大少爷,您还是把殊凡少爷送走吧,别再折磨彼此了,若不是您这几日在府上不分场合的,和那叶少爷打情骂俏,殊凡少爷,也不会寻死吧。”
“你给我闭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柳景延大喝,把小聆这乌鸦嘴赶回府邸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柳景延在外头守了一阵子,按大夫的吩咐,过几日再来接高殊凡回家。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医馆,天色已完全黯淡,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散了。
几日以来,柳景延每日都往医馆奔波,恨不得住在那里,自己粗枝大叶,又不懂医术,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看着大夫喂意识淡薄的高殊凡喝粥,终于等到他的身体恢复了些许,他便把人接回来了。
只是高殊凡这般虚弱的模样,任谁看了都甚是同情,府中的人都知道他是残疾,被大少爷冷落,传言他病恹恹的活不久了,没想到他会提前去自尽,近日柳景延的五伯也在太原办事,若见到此情此景,恐怕要代去世的弟妹重罚侄儿不可。
回到府上,柳景延叫来几个下人去将高殊凡屋中常用的物件都拿过来安置在自己的卧房,由他亲自照料,几乎寸步不离,全然不顾他人眼光。又过了一日,高殊凡在久久的沉睡后睁眼,气息微弱。
“殊凡,你醒了?!”柳景延日夜在床边,立刻注意到动静。
高殊凡意识不清地问道:“这是哪儿……”
“这是我的卧房,你感觉怎么样?”
“我…怎么会在你的卧房?”
周围已不是冰天雪地,还十分暖和。他不知在那场雪林的追逃后发生了什么,眼睛眨了又眨,抓着被褥,确信自己真活着。
柳景延温和讨好道:“床铺都是新换的,若是不喜欢,我再叫人重新布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日是几月,几日……?”
“二月出头呢。”柳景延愣了一下,他天天想着高殊凡不闻窗外事,竟也忘了日子。
“快告诉我。”高殊凡伸出手来抓着他的袖子。
“好,好。”柳景延只得去叫门口的下人来回答,今日是二月初九。
高殊凡紧绷的神经立刻松了下来,原来是回到太原了,回到他坠河那一天,在昏迷中度过了七日。那……薛毅……还有慎哥怎么样了?雁门关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无比真实的梦。
高殊凡看清房内的景致,真是柳景延的房间,想起去年的一日他来柳景延的门前寻他,却撞见他和别人欢爱的样子,被柳景延破口大骂赶了出来,从此他再也不敢靠近这儿,他忽然烦躁起来。
“我原来的屋子呢?”
“东西已搬过来了。”
“让我……让我回去。”高殊凡尚有一丝力气,急着侧身下床,可摔了个结实,他差一点忘了,原来自己的双腿不能走路,一切都恢复如常了。
“殊凡!”柳景延扶起他,眼看高殊凡不惜摔下床也要马上离开,甚至要投河……害得他们差点天人永隔,柳景延万分懊悔,难道殊凡真的如此厌恶自己,宁可死也不想再看到他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小心翼翼抱着高殊凡躺了回去,为他盖上被子,生怕自己力道大了,造成什么闪失。
“你定是饿了,想吃什么,我马上让人去做。”
“我不饿,也不想吃东西。”高殊凡本能道,他现在只想支走柳景延,找小聆过来打听薛家怎么样了,若是直问柳景延,又怕他像之前那般暴跳如雷。
“你还在生气,对不对,从前是我王八蛋……我对天发誓,此生只爱你一个人,永远疼惜你,绝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殊凡。”
“……那个叶少爷呢?”高殊凡根本听不进这些虚假的诺言,皱眉问。
“他走了,现在府上没有外人。”
那叶少爷本来也是一时兴起与柳景延厮混,前几日柳景延一醒来便往医馆跑,自然没空再顾着他,他也知晓了高殊凡才是柳景延真正的心上人,难怪柳景延府上的陈设如此怪异,甚至每个房间都把门槛拆掉了,正是为了方便轮椅出行,恍然大悟后,叶少爷就带着几个仆役走人了。不过即便他走了,高殊凡心中还是有所阴影。
“让我搬回去吧,我不住你的卧房。”高殊凡侧过头去,再也不回答柳景延的话。
柳景延知是自个太过分,伤了他的心,只得答应高殊凡的要求。
又是一番大费周章,高殊凡如愿回去了独居的小屋,终于肯吃东西了。柳景延托人买来市集上有名的点心,小食,还怕高殊凡承受不了油腻,让下人做些清淡的菜,不一会儿整张桌子全摆满了,仆人们进进出出,送了药膏、香薰、还有新买的书藉来给高殊凡解闷,荒芜的院落已是很久没这般有生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味道怎么样?”
“很好吃。”
柳景延亲自掌勺,喂他喝粥,若是他不吃,柳景延便低声下气地道歉。
高殊凡也不知为何柳景延突然转性,比他刚搬来府邸居住时还要温柔体贴百倍,害得他连个独处的机会也找不到。
喝了点粥,高殊凡的脸色透出红润,柳景延又道:
“对了,那只跑丢的小猫,我让人给你寻回来了,它受了伤,我让人给处理了,现在它在那边歇息。”
他指向屋内一隅,的确是窝着一只小猫,高殊凡淡淡扫去一眼。
“谢谢你。”
“干嘛这么客气?你……还在生我的气?”
过去了一天了,柳景延为他忙前忙后,他也看在眼里。高殊凡心肠柔软,很少为难他人,摇了摇头:“让我一个人休息一会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我出门办点事,给你买些新衣裳。”
柳景延依依不舍退出屋子,空气安静下来,房内陈设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比从前温馨多了。
不一会儿,听到一声猫儿叫,高殊凡侧头看向小猫睡着的方向,它叫了几声,窜了出来,好像很是怕生。确信是没有外人了,小猫一步步的靠近他,爬了过来,它跳上床榻,趴在高殊凡床尾。
是你……你没事……看着那一身金色的长毛,高殊凡忍不住落了几滴泪。
小猫安静的睡去,高殊凡也闭上了眼,太累了。雁门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真的?
柳景延回府上,正要冲向殊凡的卧房,仆役却暗示他去大厅,大厅中,赫然站着一身材高大威严,神色严肃的中年男子,柳景延见状,跪了下来。
“五伯……”
“住在别院的就是弟妹在南方家的那个侄儿?”
“是。”柳景延深埋着头应道,紧张得渗出一头冷汗。
“你怎么会这么对他?我听说你把他逼上死路了。延儿,你近日在府中的作为,我已经全听说了,你还招惹那叶家的少爷!?来人!去给我把鞭子拿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中年男子怒意正盛,站在大厅内,没有哪个仆役敢吱声,有人摸摸递上一根粗粝的长鞭,柳景延抬头求道:“五伯,五伯!我知错了。”
“我早该替你爹娘教训你,过阵子我回山庄时,你同我一道回去闭关修习刀法!”
“不要,五伯!我走了谁留下来照顾殊凡?”
“这么多仆从还会照顾不好他吗?我看你走了,他才会过得开心一点,至少不会寻死觅活!”
厚重又凌厉的鞭子鞭笞在身上,纵是穿着貂裘,后背、袒露的肩颈都泛起条条红痕。虽然柳景延是习武之人皮糙肉厚,挨罚是小伤,可一想到要回霸刀山庄,而庄里长辈定是不允他和殊凡在一起的,他便焦急得喘不过气来,数十鞭子下去,鞭子被甩在一边,五伯是消气了,可柳景延竟长跪不起,到了夜里,听说五伯的主意不会再改,他才肯起身。
柳景延推开高殊凡的房门,见他似乎是睡着,被推门声给惊醒了,还低吟了一下。
“我吵醒你了?”柳景延小心试探。
“没有,我睡了一天了。”
“殊凡,过阵子我要回山庄一趟。”柳景延在床边坐下,两手伸入被褥里抚摸高殊凡纤长的手。
“你……你也该回去了,别荒废掉这一身功夫。”高殊凡想要将手从柳景延的掌心抽离,但他握得很紧,怎么也做不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几日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府上照顾你,你的琴我让人养着,轮椅也配了新的。等事情妥当,我便动身回来。”
柳景延顺势把他抱着坐起身,上下其手地脱了他的衣裳。
“来,我给你洗澡。你很久没沐浴了吧?头发待会也洗一洗。”
他让仆人送来热水,屏风后的大浴盆里热气腾腾的,柳景延拴上门,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搅。他抱起高殊凡,褪了他所有衣物,欣赏这一丝不挂的样子,视若珍宝似的放入澡盆里,自己也脱了衣物在旁边坐着,给高殊凡擦身。
高殊凡本在抗拒,可一见柳景延背上血腥的红痕,便默不作声了,反倒有几分心疼。
“你背上,这是怎么弄的?”高殊凡声音颤道。
“府上这些风雨,传到五伯耳朵里……他罚了我。”柳景延气焰全无,眼神也是讨好至极,“谁让我之前太混蛋,那么待你呢?你要恨我,也是应该的。”
“我……我不恨你。”
高殊凡垂眸道,难道柳景延真的回心转意了吗。见状,柳景延顿然笑颜逐开,轻轻的啜吻他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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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高殊凡推开窗,院里桃树的枝丫渐渐发了新芽,府上的佣人正修剪那些枯萎的盆栽,从前不见人造访的地方,这几日脚步声繁多,他有些不习惯,离后院不远的大街上似乎也很是热闹。
正好小聆正带着糕点进来,高殊凡问道:“外面怎么那多人?府上有客人吗?”
小聆仿佛是被料中,欢喜道:“我正要告诉您,殊凡少爷,薛家的大少爷打了胜仗回来了。”
“他……他没事。”高殊凡淡淡的吃惊,因为小聆的出现解答了他苏醒后一直挂念的疑惑。
“是呀,他还要见您呢!”
之前穿越的怪事已是让他精疲力竭,现在薛慎平安无事,或许……真的是上天遂了他的祈愿,心中的落石也该放下了。只是他心里对薛慎的感情,却没有那么强烈了。
“殊凡少爷,您梳一下头发,我推您去吧。”
“嗯……”
薛慎在太原城颇有名气,排场一定不小,怪不得外头锣鼓喧天,想必府邸里的下人去门口接待了。
他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看着院子里的枯树出神,小聆问道:“您不是一直盼着这一天吗?为什么看您的样子一点也不高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沉默良久,他点了点头,回房梳理一番后,让小聆带他去前院看看。
据说薛慎刚领军回到太原,家也不回,带军直奔过来,百姓们都传言他和柳府有一门亲事,也有人说他早有婚约,坚持不再娶,夸他不仅是个驰骋沙场、保家卫国的好男人,同时又是个对爱情忠贞不渝的好丈夫,总之众说纷纭,多是夸奖。
高殊凡远远地看到了站在亭子里的薛慎,院墙边上,整整齐齐的立了一排玄甲军。
人还未到,薛慎已转过头,他听到那轮子摩在石子地上特有的声响就知是谁。
轮椅静静的停在前厅外,坐在上面的人儿梳着文静的披肩发,却和五年前那红润的样子大相径庭,只有一双澄澈的眼睛不变。
高殊凡见了他,礼貌拱手:“薛将军。”
“殊凡…”听到这生疏称呼,薛慎心中一紧,方才还因重逢而喜悦的眉眼流露出一丝怜惜,“五年不见了,你瘦了。”
“薛将军,进来坐坐吧。我给您倒茶!”仆役道。
“多谢。”
薛慎背着手随仆役进屋,等高殊凡也被仆役推着进来坐好,他才放心地坐下,身后两个随侍跟着,高殊凡一眼认出其中一位,正是那晚他冒着风雪赶去薛慎的营地时,审问他还虐打了他的一人。
“你们……”高殊凡双瞳紧收,欲言又止,“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起那晚的事情,他顿时头痛欲裂,恐惧更是不言而喻。
“你们先去外边等着吧。”薛慎命道,考虑到大张旗鼓地带人来,本就有失礼节,那些尺寸骇人的刀盾着实不该进门庭,况且殊凡个性又怕生。
仆役立刻上了两盏茶,此时薛慎已把大厅的装潢打量了个遍,他开门见山道:“殊凡,你的信我看到了,可这几年不是出征,便是军务繁忙,没来得及回复。此次是真的回来了,安禄山那老贼的势力,都撤出了京城…”
话音未落,殊凡打断道:“毅哥哥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他受了伤,留在雁门修养。”薛慎的心中也说不上哪里觉得古怪,“你在柳府住的可还好?”
“还好…”
“真的?我听闻你住在柳府多有不便,一直等着我把你接回去住,是这样吗?”
高殊凡摇了摇头,对上那深情款款的眼神,他本来应该是感动和喜悦的,他终于等到了心上人,可不知为何,他满脑子都浮现出在前线大营里分离的那个不堪的晚上……最后……他应该……应该死在雪地里了吧,不然他怎么能够还魂回来呢?可怜的霜儿。
见高殊凡一副神色失常的样子,薛慎略有疑惑,还想再问,却嗅到一股腥臭,他敏锐地察觉出异样,没想到高殊凡竟然在他面前失禁了。
“殊凡,你没事吧!?快来人!”薛慎急忙起身,仆役们跑过来抱起高殊凡,每一个人都比他更加熟悉如何去照顾一个病人,他不得不退居一旁。
柳景延怒气冲天地进入大厅,“姓薛的……你怎么把他弄成这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不是地盘小了施展不开,他恐怕要拔刀相向。柳景延推开碍手碍脚的仆役,冲去高殊凡面前,摸到他下身衣襟有些湿润,一看便知是遭人恐吓。
见势不对,高殊凡急道:“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
“赶紧带着你的人滚!”柳景延隐隐咬牙,下了逐客令,但是仆役们畏畏缩缩,谁敢对这些军爷动手。
薛慎依然不动如山站在门口,他是来寻殊凡的,并不是来找柳景延的,怎么也得经过殊凡开口。
“抱歉,薛将军…今日没法招待客人,您还是请回吧。”高殊凡艰难道,他不想让人看见这狼狈的模样。
“我知道你身子不舒服,我择日再来。”
“不必了……你不要再来了。”高殊凡低喃,故意把头侧开,再也不看薛慎的方向,消瘦的身形也融入柳景延穿着的貂皮披风里。他意识到,也许对薛慎的爱情,已经埋葬在霜儿死去的那片雪地里了。
“你站在做什么?你没听见他的话么?他不想看见你。”柳景延一把抱起殊凡,离开了前厅,“赶紧送客,以后别什么人都放进来,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是……大少爷。”
看着眼前一幕,薛慎只得苦笑,此时抱着殊凡的,本该是他…可一仗打完,已是时过境迁,他知道不该苛刻要求高殊凡这样一位随时需要他人照顾的人士,还痴傻的在太原城等着他,殊凡虽然残疾,可颇有才学,又会琴棋书画,期间遇上合适的人选,寻到了依靠,理应高兴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或许是他想错了,殊凡如今过得很好。
一个春雨绵绵的下午,高殊凡似乎郁郁寡欢许久了,他也说不出是怎么一回事。
仆役给他送药过来时说道:“殊凡少爷,薛将军又来了…你不出去见见他吗?我推你去。”
“他…”这时高殊凡的神情微变,浮现一些欣喜,很快一双明亮的杏眼又黯淡下去。
他让仆役撑着伞带他去街上转一圈,但今日下雨,市集上肯定没什么人,他是不忍心薛大哥在外面等那么久,若是见了一面,应该会走吧。
轮椅缓缓地滑动出门,身着一身玄色长袍、撑着伞的薛慎便唤住他:“殊凡…”
“我不是……来见你的,我要出门去散散心。”
谁会在下着雨的天气,有心思坐轮椅出来散心,薛慎并没有相信,他知道高殊凡还是有话要同自己说。
“去什么地方?我同你一道去吧。”
“不用了,有仆人陪着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殊凡行得比人走起路还慢,小雨洒落在他鞋上、膝上,弄湿了一片,薛慎恨不得把他抱去某个亭子里歇息,就像五年前一样,哪会舍得让高殊凡冒雨外出?薛慎撑着伞,和仆役换了位。
“殊凡,你怎么变得这么生分?你连我的名字也不愿意叫吗?你把自己在信上说过的话都忘了吗?你会等我凯旋归来后,就与我厮守一生…”
高殊凡颤了颤,青石上行驶的滚轮也停了。
“薛将军,我们分别得太久了,一切都变了…难道你会爱着一个五年都不见面的人吗?你可以忍耐五年寂寞,不找任何妓子陪伴?”
薛慎仿佛被戳中哑穴,一时无法反驳,他在军中有过寻找军妓作乐的经历,只是,他讶异,殊凡怎么会如此直截了当的提出来。
那些消遣不过是见不到他、摸不到他的时候,一时替代。
高殊凡又道:“而且…你走得这些年,我和表哥住,他已经抱过我了,即便是和表哥分开,我也配不上你。”
“你表哥?我见你信上说,他待你不好。”
“但是他现在很好,我在柳府也住得习惯……”
那般如豹子一样随时暴跳如雷的一个人,比他那暴戾的弟弟还要冲动蛮横的一个人,他已见识过了。那人和殊凡……薛慎把伞柄握得更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好。”薛慎连连应答,他往回退了几步,“好。”
不知不觉,他们的身影相隔越来越远,直到都消失在茫茫烟雨中。
时隔数日后,再也没听说薛将军来柳府寻人,日子还像从前那样过着,不过,柳景延很快就要随他五伯回霸刀山庄了,高殊凡被唤去一处安静的亭子,五伯正在那儿等他。
“五伯,您来找我……有事吗?”
“明日一早延儿便要启程同我回霸刀山庄了。我看他放心不下你,他是我弟弟唯一的独子,日后我有意把他培养为刀谷的掌事人之一,委以重任后,还得寻一门妥当的亲事,才能牵制势力,稳住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
“亲事…”高殊凡抬起头。
“总不可能一直和你在一起吧,我知道你二人的关系……看在你是弟妹表侄的份上,我待你还是相当尊重,你也得知情识趣。”
听了五伯的话,高殊凡便回屋去了,五伯已经足够通情达理,还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言下之意,是要把他打发走。
“我知道了,等明日你们启程后,我也会收拾细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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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被殊凡婉拒后,薛慎回了雁门值守半年,清剿叛军余党,又去了京城升迁。
一转眼,已经到了宝应二年底,整个太原城内鹅毛飞絮。街头巷尾皆是一派新年景象。
薛慎提上日程回到太原过年,不过弟弟薛毅却因过错仍要留在雁门闭关。
刚到太原,父亲薛怀便邀他去了城里一处热闹酒楼为他接风洗尘,父子二人正在楼阁上享用一桌佳肴,忽然听到一阵幽雅琴音从下方的大堂传来,这酒楼每日都有卖艺人表演歌舞。
听到琴声,在边疆苦闷的薛慎心情喜悦,目光飘至栏杆外,想看个究竟,甚至听得有些出神,一曲终了,薛慎唤了招待的酒楼管事过来:“下面是什么人在弹琴?不如把他请上来弹一曲?”
管事为难地笑道:“薛将军,这可有所不便,这琴师向来都在一楼表演,不便上来,不如下次我为您寻个一楼的空位…”
“下次?”
“年后初八,小楼开张。”
“罢了,罢了,什么三教九流,身段倒是高贵,还请不上来。”父亲嫌道,“若是殊凡还在咱们家中,还用得着花钱来这儿?”
薛慎支走管事,招呼父亲吃菜。自从薛怀老将军从雁门大营回府后,得知高殊凡搬走,对此事一直不高兴。每逢亲朋问起长子薛慎怎么还没回乡娶亲,薛怀就要嘀咕几句,慎儿忙于战事,安排的亲事给耽误了,传来传去变成薛慎的媳妇跟人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饭后,父子二人下楼离去,薛怀见到了方才表演的琴师,明眸皓齿,肤白若雪,坐在一把木轮椅上,正下了舞台离去,薛怀张大嘴很吃惊。
“这不是殊凡吗?慎儿快过来。”
薛慎脚步迟疑,原来,不能上楼是这个原因,他还以为自己不会再为这个名字动容了。
高殊凡的气色和大半年前那一次见面相差无几,穿着不甚眼熟的一件棉袄,大概是多年前买的吧。身子还是一样瘦弱,不知为何他会在这儿表演,一双白皙玉指冻得泛红。
“薛伯伯,慎……薛将军。”高殊凡拘束道,不时咳了几声。他收拾了琴囊要走,因身体抱恙,今日演出到此结束了。
他扶着轮椅行至酒楼外,门口雪地因踩踏过多而融化,有些湿滑。薛父一看便急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呢,慎儿,还不把殊凡带上马车?”
高殊凡连忙摆手:“我可以自己回去。”
“这怎么行呢。”
薛怀还不知道他们二人有些隔阂,只是催促薛慎,椅子放在车后的空位架着。
高殊凡被打横抱起,双手自然揽住薛慎的脖子,到了车上,他收回了不安的手,好像很久没人这么抱他了。
薛父上车后,让他们在这狭小空间里挨得更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咳……咳…”高殊凡难受地捂着口鼻。
“你病了?”薛慎问。
“最近有些风寒。”
“喝药了吗?”
“嗯……”
薛慎移开目光,却见父亲对他使了个眼色,薛慎叹了口气,撩开车帘道:“车夫,先去前面药铺,拿几味治风寒的药。”
车轮滚滚上路,很快到了药铺,车夫下去找大夫,不一会儿递进来一个包好的纸袋。
“老爷,少爷,药。”
“这……”高殊凡接到手里,是城里那家上等药材铺,“多谢薛将军。”
薛慎淡道:“不必谢,是家父的意思,他老人家担心你的身子。”
“慎儿,怎么说话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薛怀急得直拍大腿,没想到薛慎这小子连嘘寒问暖都不会,怪不得高殊凡也不愿跟他回家,高殊凡也只好笑着圆场:“谢谢薛伯伯。”
薛父让车夫驾马,又问:“殊凡,我听说你住在太原你表哥家,是往西边吧。”
“不……我现在不住那里。”
“哦?那你如今住什么地方?”
高殊凡很紧张,为难地低声道出了地点,原是城郊一偏僻小道,旁边是一些流民收容所,说完,还看了一眼身旁的薛慎,薛慎对此好像并不关心。
通往他如今住所的这条街偏僻颠簸,坐在马车上,身子也跟着剧烈的晃动。
高殊凡道:“送我到那附近便是,这边路实在不好走,马车进不去。”
“那停在外边吧!”薛父抚须笑了笑,感觉殊凡还是同从前一般懂事,叫车夫把他的轮椅安置在地上。
也许是看父亲的面子,薛慎主动把他抱下马车,放在轮椅里坐好,简单道了别,转身回到车里。
薛慎淡漠地从车帘内看向高殊凡的背影,刚才高殊凡环着自己脖颈的一双手好凉,好像在隐隐搔动他的心弦。应该在马车上给他握着暖一暖的,但那种亲密举动,已经不合时宜了。
况且,薛慎现在一看到殊凡,便不由自主地想起霜儿,那个和殊凡天壤之别,却又如此相似的人,让他有过心动,却又不得已牺牲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楚楚可怜,在马车里拘谨的样子,一模一样……真是可笑,最初,是在霜儿身上看见殊凡的影子,而现在,却颠倒过来。
去年那一仗,听说薛毅单枪匹马的回到雁门,还带着谈清霜的尸体,弄清了他是从奚人领地逃出后投靠玄甲军不成,又被奚人追杀至死,并非是奸细。后来,薛毅找人把谈清霜安葬在将军冢附近,立了一块无名碑。
被高殊凡拒之门外后,薛慎多少有些埋怨。当初,只要他一声令下,便能保住霜儿一命。若是霜儿活下来,等到殊凡和他分开,大概他已和霜儿在某处新的宅邸安家了…
薛慎拉上车帘,他不想再关心高殊凡的任何事情,否则,他会无法原谅自己爱着两个人,虽然霜儿已经不在人世,他的心里还是有一道坎。就像爹有两个妻子,即便是二娘去世了,也还是伤了娘的心。
高殊凡驱驶轮椅进了那巷子一处内院,薛父好奇,也跟着进去一探,毕竟,薛家把高殊凡当自己儿女一样照顾了多年,总要关怀他如今现况。
薛怀在门口张望了一圈,此处设施简陋,且不避寒,他大惊失色:“怎么住这儿……唉,那你的起居怎么办?”
高殊凡说道:“我请了两个仆役,只是这几日他们回家过年。”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懂,不过好端端的,为何搬到这儿来呢,是不是慎儿哪里冒犯你了?你现在……唉!”薛怀摇了摇头,眼眸中满是心痛,又从兜里取出一刺绣袋子,“殊凡,这些银两你先拿着吧。”
“不行……”高殊凡抬手要拒,谁料薛父强行塞入他怀中。
“哎呀!你就当是听曲儿的赏钱了。”
“薛伯伯,谢谢您送我回来,还有这些银子,殊凡实在无以回报。”高殊凡紧攥着袋子,还有那药袋,内心涌动的一股暖意,让他眼眶逐渐湿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的那么客气干什么?你先回屋先歇息吧,到时我让慎儿过来看你。”薛父又关怀了几句才离去。
高殊凡进屋后,在榻边煮了药,所幸这间院周围都是好心人,邻里之间所照料,虽有不便,倒过得比从前清净,如今他可以去酒楼弹琴赚些赏钱,回家还给街坊小童教书,当个小小的私塾先生。远离了那些情爱,又经历了两次生死,他现在格外珍惜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
薛慎和父亲回到家中。当晚已是入夜,薛怀叫仆役生了火,一直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晚上斟的热茶都凉了,还是一口没喝,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唉!唉呀……”
“爹,您怎么了?自从到家一直唉声叹气的。”薛慎听说父亲还未歇息,进了书房,让仆役再去把茶壶热了端过来。
薛怀摇头道:“你还有脸问哪,回太原也快一年了,当时让你去把殊凡接回来住,结果呢?”
薛怀和高殊凡的爹娘是多年至交,情同手足,当初高家父母病殁前,把殊凡托付到他薛家手中,之后薛怀对殊凡一直是视如己出,见他和慎儿关系要好,也允了他们二人的感情。今日一见,他真觉得对不住殊凡爹娘在天之灵。
薛慎扶着父亲坐下来,解释道:“当时我见他不愿,便没有为难。说不定,他是不想过寄人篱下的日子,搬出去自食其力了。”
也可能,有别的男人照顾他呢?薛慎自嘲的想。
“唉…殊凡脸皮薄,有难也不会开口相求于他人,可你就不会察言观色,多留心一下?像他那般出门都麻烦,一天能赚几个铜板?”薛父眉头紧锁,一口茶抿下去,烫得连忙吐了出来,杯子也洒了。
“爹!您没事吧。”薛慎连忙唤人来打扫收拾。
“倒个茶也倒不好。”薛怀教训道,“肯定是你哪里得罪他了,必须弄清理由。当初在雁门,你说非要和殊凡在一起不可,爹也同意你们在一块…如今是你自己反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孩儿没有反悔,爹。”
薛慎连忙单膝跪在父亲面前,收拾起那茶汤弄脏的桌椅。
薛怀看薛慎如此孝顺,长叹一声,不好再说教,语重心长道:“明日就是除夕了,一家人也没有个团圆……慎儿,你去把殊凡接来吧。”
“您问过他意思了?”薛慎道,说不定高殊凡要去他表哥那,并不想来同他们一起过年,他又何必再去纠缠。
薛父又焦急补充道:“现在他住的屋子,能是住人的地方吗……怪不得他染了风寒哪。逢年过节的,他说请的仆役也回家了,他一个人,谁来照顾他呢?”
“他一个人?”薛慎心弦一紧,平静的脸庞变了色。
“唉,你自己思量吧,别等到失去了才后悔啊。”
薛父不经意又想起往事,薛慎也明白父亲言下之意。若是当年爹能早一些把弟弟薛毅和二娘接回家来医治,那体弱多病的二娘也不至于那么快撒手人寰,再后来,他若是再多关心一下娘,也不至于让娘郁郁而终。
正如同自己心中的症结,他已经辜负了一个,不能再辜负另一个。高殊凡的身体状况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次日一早,薛慎便出门备马车,他绕路去了柳府打听,原来柳府的那个景延少爷已经大半年没有回来过太原,如今住在那的是一些偏房太太和弟子,高殊凡早已被人迁出去住了,自然不可能和柳景延在一起,至于他们二人有什么特殊关系的传言,柳府的仆人们说是子虚乌有。难道之前殊凡告诉他和表哥在一起的事,是假的?他为何要那么说?只是为了拒绝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薛慎让马车前往昨日送殊凡回家的城郊,再往里开一些,下车后,他走向了爹所说的那处院子。他脚步沉重,一进去便镇住了院内几个妇人,她们在烧菜,没见过衣着华贵的人,以为是挑事的,连忙把院子里玩闹的孩子给赶回家了。
左侧的那间屋子,冷冷清清,毫无生气,门口有主人养的花草,但冬日覆上白雪,还未长出新芽来。这应该是殊凡住的那间,薛慎揭开披风,伸手敲了敲门。
听到室内轮椅滚动,薛慎便退后一步等待木门敞开。
过去了好一会儿,门开了,高殊凡穿着和昨日一样的装束,只是发髻有些凌乱。
“慎哥,你怎么来了?”他很讶异,抬起头来睁大眼睛,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还是他心里对他的称呼。
“爹让我带你回去过年。”薛慎面色缓和道,“你收拾一下,我在这儿等你。”
“嗯…真的吗?”高殊凡扶着轮椅回转,去了帘子挡住的内室。
薛慎趁此进入了屋内,余光扫过屋内的角落,虽然没什么名贵物品,但看得出是高殊凡喜欢的一切,墙角的花瓶里,书卷、字画堆了许多,也有他练琴的地方。
书桌前还有一碗盖着的青菜粥,揭开一看,喝了一半,剩下的已经凉了。薛慎心中不是滋味,焦躁不安地去了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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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身后木轮椅吱吱作响,薛慎扭头一看,高殊凡的发髻衣冠都整理完毕。
“没有,马车在外面,走吧。”薛慎正要转到他身后去推,高殊凡又挺起背道:“等一会儿,我…我还没有,喂猫食。”
“你养了一只猫儿?”
“嗯。它许是出去玩儿了,有时候跑出去了,过几天才回来,太喜欢乱跑了,我也管不住。”高殊凡勉强地笑道,好像提到那只猫儿,他的心情会好许多。
“那先走吧,我答应了爹,戌时之前带你回家的,一会儿天黑了。”
坐上马车,高殊凡把双手夹在腿间,薛慎见状,捉过他的手覆了上去,高殊凡想挣开也不让他挣开。
薛慎听了爹的话,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哪怕尚有心结,也不能因此错过了眼前人,所以,来不及等到释怀的那一日了。
高殊凡的双手渐渐暖和,可他的目光却看向马车外张灯结彩。
薛府今日齐聚了城内四面八方而来的亲朋好友,比以往热闹百倍,加上鞭炮声噼里啪啦作响,进屋后,高殊凡一直眉头紧蹙,把轮椅上滑去了大厅的某个角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薛怀看到殊凡真被带回来了,高兴至极,让他坐上主座,不过,一桌人谈论的话题,他一句都接不上,只能默默吃菜,看着众人高兴的样子,内心流露出一丝落寞。
他不属于这里,也不是他们的家人,不过是念在昔日恩情,他实在无法拒绝薛伯伯的邀请。
饭后,薛慎的几个长辈在桌前谈天说地,家长里短,当他们提到薛怀的次子怎么没有回到太原,薛怀站起来厉声道:“那个混小子,之前犯了些大错,元帅罚他留在雁门东陉关那边,两年不得回乡,唉!”
“原来是这样…我们还打算给他说亲呢。”
“四弟,我都抱上四五个孙子了,慎儿怎么也还未娶亲哪。”
“这仗打了十年,是有些耽搁,我们也理解,可现在太平盛世了。”
“就是呀,你也是这么大岁数人了,还能享受几年的天伦之乐呀,还不给慎儿安排?”
薛怀摇了摇头,这可不是自己奈何得了的事情,薛慎也跟着向长辈们赔罪,是孩儿不孝,诸如此类。
“别担心了,慎儿可是在边疆立了大功呢,又去京城升迁了官位,听说连皇上都有意给他赐婚。”
“皇帝赐婚?那岂不是要娶公主了!?”
薛慎向他们一一敬酒:“三伯母,五叔,你们真是说笑了,那都是传闻,哪儿有皇上赐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杯酒下肚,薛慎有些醉意,几个长辈们更是敞开胸怀,喝得尽兴,甚至胡言乱语。
等桌上的人散开一些后,高殊凡腼腆向薛伯伯敬酒,之后他便道要回去了。看到薛伯伯左右摇着脑袋:“慎儿!慎儿!快把殊凡带去房里休息吧。”
薛父喝醉了,不知高殊凡是什么意思,薛慎走过来,把殊凡推至大厅外的院子里,此处比内室安静许多,高殊凡才道:“我是要回家去了。”
薛慎不明所以道:“为什么?”
“我得回去了,万一我的猫儿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
“你不是说它经常外出好几日也不回来么,这几日你就在府上住吧,衣裳去买点新的换。”
“你知道我留在这儿不自在,又何必说穿呢?”高殊凡苦笑道,自己驱驶着轮子离去。
关于薛慎娶亲的事情,他全听见了,薛慎和任何人成亲都是意料之中的,他也不懂自己在伤心什么。
“等等!”
一阵冷风刮过耳廓,薛慎从轻微的酒醉里清醒,他追上去,这么晚了,连仆役们也回家吃饭了,他只得自己驾马车送殊凡回去,回那个家徒四壁的小屋。
刚到这条街,还未进入院子里,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便跳入高殊凡的怀中,让他接了个准:“小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我的猫儿……这下,你该相信,是它在等我回家了吧?”高殊凡抬头道。
虽然它只是一只猫,也变不成人了,但是高殊凡把它当做是亲人。
薛慎看到猫咪和高殊凡亲昵的样子,他的心里竟有些别扭,连一只猫儿都比他重要。
附近邻里的人家在家中团聚、用膳,吃完饭的孩子们出来玩雪,四五小童个头不高,跑来跑去,看到街上过来一轮椅,甚至并没有注意到薛慎,便飞扑过来,在高殊凡的轮椅边没礼节地蹭来蹭去。
“先生,您回来了!”
“唉,这个叔叔是谁?”
“他头上的尖尖角是什么呀。”
“不知道。”
孩子们面面相觑,转眼便溜回巷子里去找爹娘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头?”薛慎疑道,大概富庶出身的他,没见过这样没规矩的孩子。
“街坊孩子不都这样吗…很活泼…平时我会教他们念书。”高殊凡淡道,薛慎从他的口气里,听出一些欣慰和快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轮椅进入院子,又见那几个孩子正从家里跑出来,后头跟着他们的爹娘迎接,手里纷纷拿着一些礼物,一窝蜂地涌到高殊凡的面前,把薛慎挤开了,薛慎摸了摸脑袋,在这里,反倒是自己手足无措。
“这是爹让我送来的药。”
“还有娘让我送来的汤圆儿!”
“还有这个,是平安符。”
“我爹说你身子弱,还得多喝药,养好了教我们背书呢。”
高殊凡感动不已,东西们全放在膝上,和他的猫儿睡在一起,一个小姑娘凑过来在他发髻上插了一根钗子,他轻轻抬起手腕,摸到一根枝丫。
“先生…这是送您的花儿!”
“谢谢。”
他也知道穷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买得起钗子,他一碰那梅枝有些松动了。
小姑娘的娘亲在一边夸奖:“唉,别取下来呀,高先生,梅花很合适你,衬得你肤色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高殊凡弯眸一笑,低着头将发髻对着小姑娘,让她给自己戴好。
抱着猫儿和礼物,他都支不开手去推轮椅了,转过头来,发现薛慎还站在原地看着他,面色有些僵硬。
“我送你去屋子里。”薛慎沉声道。
回到小屋后,薛慎反手上了门栓,他忽然打横抱起高殊凡,按在狭小的床榻上,撕开他的衣服狂乱索吻着。
“呜……”
高殊凡的双唇被薛慎的嘴堵住,他想出声却说不出话,甚至无法喘息,双臂被按着动弹不得,胸前的衣襟在纠缠中被撕开,一层层扔在旁边,脸颊染上艳红。
他从未见过薛慎像现在这般粗鲁,呼吸中满是侵略与占有,嘴里也不说一句话,只是粗重的边吻他边喘息。
高殊凡浑身紧绷着,一丝反抗的机会也没有,他现在是一具孱弱的残疾身躯,不能服侍薛慎入寝,他的双腿没有力气张开,配合不了薛慎想要的欢爱。
但是他也不讨厌这样,因为对方曾经是他深爱的人,现在,依然也是…
疼痛中夹杂着喜悦,高殊凡渐渐松懈,他用手臂在薛慎的后颈摩挲安抚着,让他不要那样用力,很痛。薛慎也在他的厮磨下弓起背,从嘴角吻至了脖颈,他们的交吻变得温柔缱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到几声金属响动,是薛慎卸下腰带,微暗的烛火下,映出高殊凡的肌肤,薛慎认真端详他的五官,还有羞怯不安的神情。
“你是霜儿…”他鬼使神差地说出内心的推断。
在院子里见到殊凡弯着腰让小童为他戴上梅花枝的样子,他的静谧与灵动,让薛慎的脑海一瞬中闪过了同样的情形。而殊凡怀中的猫咪,是那时在雪原里偶遇的波斯猫。
他确信自己不会看错,殊凡正是霜儿,霜儿也是殊凡,虽然这听上去极其不可思议,但他只有这样解释,才能说得通所有的一切,才能说得通他的感情!
高殊凡瞳眸闪过惊异,他侧过头闭上了眼睛。
“怎么不说话?”薛慎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高殊凡突然流出眼泪,薛慎以为是自己胡言乱语,加上身上沾着酒气,把高殊凡吓坏了,他松开手,埋头吻去了他的泪痕。
“我是小哑巴。”高殊凡低喃道,“说不了话,只能在你手心里写写字。”
“殊凡……你……”
薛慎浑身一震,原来他的猜想是真的,他继续埋下头亲吻着爱人,仿佛一生中从未有过这样激烈的时刻,他的身心都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冲击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木板被他摇动得几乎要散架了,他这才意识到高殊凡的身躯经不起他这样行军之人的折腾,已是在浑身发抖,也可能是太激动所致。
薛慎侧躺下来,万分小心将把高殊凡抱在怀中,他一时失态强吻,是想看看高殊凡在性事时的反应。褪下来的披风搭在相拥的二人身上。
“抱歉,弄疼了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之前奚族人派到我身边的谈清霜,是你对不对?”
高殊凡枕在他的手臂上摇了摇头,等他整理完思绪后,把来龙去脉的大致告诉了薛慎。从他得知薛慎的死讯,之后来到谈清霜的体内,后来又被刺客抓去了奚人营地,最后逃出来在雪林里遭到追杀。
不过,他并没有说薛毅是玄甲军的叛徒,也没有说一开始在城门口被士兵调戏骚扰一事,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坠河了,还省去了中途发生的感情,还有那些羞耻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