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瑾不答,只是走。
好一阵,她停下来了。
他们一同走到了公子府的莲花池,这边的宫灯是亮着的,勉强能在夜色中看到人。
裴思渡一走近就看见曹瑾直直地盯着空无一物的池子,一言不发,眼神有些叫人毛骨悚然。饶是他这样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人也脊背发凉。
这样的眼神空洞、寂静,就像是已经死过的人,一点多余的情感都没有。裴思渡觉得这样的人,更近于草木。
他在旁边站了好一阵,才磨磨蹭蹭走近她,还没开口问什么,曹瑾就猛地伸手攥住了那女真刺客的脖颈。那手法快准狠,就像是捏鸡崽子一般,直接了当地将人脑袋一把戳进了池水中。
那刺客本来只是昏迷,这么一呛水,呼吸不畅,彻底醒了,求生的本能促使她抡起两只膀子挣扎。裴思渡看得头皮发麻,女真人劲不小,曹瑾这细胳膊细腿的,要是真打中了不死也得残废。
不想,脆弱的曹瑾根本不在意,只是眼中杀机一闪,直接伸手将她两只臂膀卸了下来。
真是飞来横祸。
那刺客疼得就跟犯了癫痫似的,脖颈猛颤,两脚疯狂地在岸上蹬,活生生将河岸边的泥扒拉出两个深坑。
大概是动静闹得太大了,曹瑾的眼中渐渐涌出不耐,指尖骤然发力,嘎嘣一声,居然硬生生将她的脖颈拧断了。
刺客悄无声息地地瘫了下去。
裴思渡有些牙酸,他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吞了口口水。
曹瑾轻车熟路地在人腰间栓了块石头,伸手一推,尸体就缓慢地往湖底滑。
裴思渡轻轻啧了一声,神色有些微妙。
这还是个惯犯,经验挺足。
冷眼旁观她杀人沉尸,裴思渡心中竟然渐渐涌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兴奋。
美人要是只会坐在高阁上弱柳扶风那可就无趣了。漂亮的东西就是要带着这样尖利的刺,才能激起他的兴趣。
他觉得这个曹瑾有点意思。
曹瑾手脚麻利地填了池边那两个大坑,才转身走近了裴思渡,睁着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好像在说:你不会说出去的吧?
裴思渡垂眸看了她一阵,担保道:臣若是泄露半个字,郡主便亲自来取臣的性命,如何?
曹瑾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然后指了指地面。
裴思渡下意识看过去。
她的鞋袜全湿了。
他有些不解,道:要臣找人来给您换鞋吗?
曹瑾无助地摇摇头。
裴思渡皱起眉,那是要臣把鞋脱给您?
曹瑾仍旧摇头。
裴思渡也很无助:那您要干嘛?
曹静期望地盯了他一阵,最终伸出了一双纤细的莲藕臂。
裴思渡悚然地往后退了一步,心乱如麻地想,难道是她不相信自己会保密,要掐死自己杀人灭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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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瑾没有把他掐死。
她只是把他当成了个坐骑而已,能带着她去找吃食的坐骑。
裴思渡心想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被人当马骑?
当即就要甩手走人,但是郡主殿下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面色还有些不善。她一不高兴,裴思渡就脊背发寒,迫于她徒手断人脖子的淫威,他屈服了。
此时,裴坐骑正背着小主子走在街上,不由自主地想到刚才他们出公子府的时候,门口的管事瞪得眼珠子都快脱眶了。
因为曹瑾不说话,裴思渡质好硬着头皮,冲老管事解释了一通。但是那老管事显然不信,活像是被拐了女儿的老父亲,千叮咛万嘱咐地叫他照顾好郡主殿下。
裴思渡:你是看不出来我才是被拐的那个吗?
此时夜已经深了,街上人影稀疏,他背着她边走边道:殿下想吃什么?这个时辰,怕是没几个铺子还开着了。
鼻尖浅浅的檐卜香沁人心脾地拽住了裴思渡的注意力,没顾忌到脖颈上环着的手正在一点点环紧。
直到一条街走到尽头,裴思渡才皱起眉,他不适地扭了扭脖子,哑声道:殿下,松开点,您勒得臣喘不过气来了。
曹瑾依言松开了些,她兴许是有些抱歉,伸手摸了摸他露出来的后颈,甚至还小心翼翼地吹了吹。
殿下别碰了。
裴思渡有些受不住她这慢条斯理的摩挲,本能地躲开了,我不疼的。
其实他已汗毛倒竖。
大概是因为上辈子被砍过两刀的缘故,裴思渡的后颈好像变得格外敏感,只要一碰就让他想起来当时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所以平日里他从不叫别人靠进自己的脖颈。此生,曹瑾是头一个碰到它的人,她手又有些凉,跟前生刀口划破皮肉的感觉太像了。
裴思渡就害怕了。
曹瑾若有所感,她安静地不动了。
虽然她一直就没出过声,裴思渡也不知道是不会说还是不想说,反正他能明白她的意思,不说话也无伤大雅。
两人无言地走了一阵,裴思渡拐进一个巷尾。
尽头有个撑着孤灯的小摊,摊边坐着个佝偻的老汉,撑着个手在打盹。
他半只眼被刀给砍瞎了,只剩一只右眼是好的,晚上看着还有些吓人。
但裴思渡全然不怕,轻车熟路地从锦囊中掏了几个铜板丢给到了灶上,轻声道: 别睡了胡伯,给我来一碗馄饨。
那老伯迷糊地醒了,伸了个懒腰,与裴思渡语气熟捻:这么晚了还来吃饭啊?
说着他瞥了一眼裴思渡背上的曹瑾,道:这你媳妇啊?
裴思渡冲他笑了笑,道:不是,这是我妹妹。
说着,他便将曹瑾放到了街边的小凳子上坐好。
这摊也没个桌子,来吃馄饨的就沿街端碗吃。现在是天晚了,若是到早上,能看见这巷子里坐一排食客。
这是裴思渡上辈子就知道的地方,那时候贴身伺候魏王的时候,经常被派出来买馄饨。后来到了洛阳,魏王还想派人将胡伯请到宫里去,只是后来再也没找到人。
虽说这摊子条件简陋,但是味道极好,一天都不打烊,白天他儿子守着,晚上就胡伯守着。
胡伯年纪大了,但是手脚麻利,馄饨没一阵就好了,他端给曹瑾,道:您慢用。
那馄饨刚刚出锅,热气氤氲,曹瑾手指娇贵,不一阵,捧碗的手都被烫红了。
裴思渡自忖也算怜香惜玉,看她可怜,就伸手将她手中的碗拿了过来,轻声道:殿下慢点吃,别烫着了。
没想到曹瑾抬眼静静看了他一阵,并不动汤匙。
裴思渡被盯得有些尴尬,难不成十四五岁的人了还要喂吗?
他也不是没见过这些在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古怪玩意儿,上辈子在洛阳的时候,他还见过二十多岁的皇子嚷嚷着要喝母乳的,叫人喂饭已经算是正常的了。
裴思渡叹息一声,拿着碗中的汤匙搅了搅,无奈地道:臣喂您。
世家出来的孩子吃一般都挺有吃相,曹瑾吃东西格外干净利索,就是毛病似的吃一口看他一眼,圆溜溜的眼睛里跟汪了一潭水一样,叫裴思渡想起来街边上没人要的小狗。
裴思渡耐心地给她将馄饨吹凉,一口口喂她,没一阵就见了底。
一碗喂下来,裴思渡左手也被烫得有些钝痛,他此时汤温了,他便换了右手拿,问道:殿下吃饱了吗?
曹瑾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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