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这一出,万寿节宴也停了,江弈怀暂时跟太子被请到了偏殿暖阁中,江弈怀一言不发地站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子与乔清河相对而坐,两人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互相在手心写着一些字。
江弈怀也不回头,他只是看着窗边的瘦枝,快入冬了,枝头的叶渐渐丢掉了生机,蔫着脑袋挂在枝上。皇后既然敢说搜查那必然就是有备无患,定然是要在他府上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江弈怀无声叹息,他其实倒不是担心洛阳的事情,而是担心远在江南的裴思渡,也不知道他那一身伤如何了。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候,殿外忽而来了个小太监,冲里唤了一声,道:皇后娘娘有请。
在路上江弈怀弄明白了事情,禁军统领肖寒在他府上查出来了个皇后丢失已久的那只与簪子,说是就藏在江弈怀床头的楠木柜中。
进了殿中,才见帝后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底下的大臣噤若寒蝉,一人都不敢出声,江弈怀与太子刚走进去就听见了皇后震怒的声音,她威严地指住了,好啊江弈怀!你果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来人,给本宫剥了他的官袍,押入牢中。太子与乔清河在万寿节胡言乱语惊扰圣驾,给本宫一道拿下!
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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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两侧的金吾卫与禁军齐齐出刀,寒光迸射。
江弈怀一言不发,只是抬眼瞄了一眼四下的刀光剑影,然后气定神闲地拔出了腰间的刀刃。
曹盈一时间乱了阵脚,他冷声道:孤是太子,看谁敢动!
殿上一众人霎时间不敢乱动。
皇后目眦尽裂:乱臣贼子!还不伏诛!
诸位大人!江南倒卖人货之事已然板上钉钉,皇后还想借东珠之事抵赖!太子冷冽地看向皇后,手中抽出一张圣旨,厉声道:她一介女流,祸乱朝政,把持大周权柄多年,可曾为大周百姓做过一样好事?今日我奉了陛下的命令,行的是替天行道的义行!来人,将这个毒妇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殿上一众禁军便一道拔了刀。
皇后冷冷地看向皇帝,笑道:陛下当真好谋算。
皇帝看着底下的太子,道:若是没有几分把握,朕怎么敢与皇后同案而食?
陛下不会以为臣妾只有金吾卫这么点人马吧?今日万寿节,臣妾既然敢赴宴,便早已做好了全身而退的打算。
皇帝淡声问道:皇后是在说埋伏在京郊的北境军么?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她为防万寿节生变,早早调了北境两大藩镇,齐王与肃王的兵,此刻就埋伏在京郊,若是皇帝今日当真要她的性命,那她必然是要将这二藩的兵直调入都。
可是此刻皇帝提这件事情做什么?
万寿节宴已拖到深夜,洛阳城门都戒了严。
傅沅舟脱了身上的广袖宽袍,露出其中的劲装。她牵了马缰,□□白驹一路往城门奔袭,守城将领出戈想拦住她,却被一刀斩在马下,鲜血四溅,落到她鼻梁上。
夜风呼啸。
她在城门前勒住缰绳,马头一转,冲四下挥手的,道:开城门,迎魏王入都!
暗夜中,傅沅舟府上的家将一一上前,城墙下厮杀不断,血红渗进砖缝,乱军中,很快便有人将那城门轰隆一声拉开了。
门外烟尘飞溅,滚滚马蹄声从大道上传来。
裴思渡在魏王身侧,将手中审讯贺业所得的所有证词都交到了他手中。他从怀中将当年离开时候拿到的谕旨交给魏王。
这谕旨上写,江弈怀是您的第三子,大王当年答应过我,我若是肯为大王入洛阳,大王便认回江弈怀这个儿子。
魏王垂眼在那谕旨上下扫了扫,道:孤答应你,若是今日孤能登上大宝,你裴思渡便是大周的丞相。
裴思渡在马前委身,沉声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王笑了一声,伸手一挥,冲身后的三军道:行军!
此时的万寿节宴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皇帝被禁军首领护着往外走,太子不见踪影,皇后坐在高座上,金吾卫将她四下裹成了个不透风的墙。
诸位大臣都瑟缩在金殿角落无人敢动,几个年岁大的已然在杀戮与血腥中,昏了过去。
江弈怀一刀砍翻朝裴清郁逼近的禁军,一把拎住他的后领,道:殿中危险,裴三公子跟我走!
裴清郁来不及说话就被江弈怀一手拎出了大殿。
两人一路疾行出了殿,裴清郁才一手将江弈怀的手掌挥开,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剑,冷声道:你将我拖出来是为了什么?此时殿中乱成这样,你还不去护着大公子?
今日之后魏王会登基,大公子则会顺理成章地成太子,若是你救驾有功,日后在朝中不愁没有立足之地,我二哥在九泉之下也
三公子,我根本就没想过护着大公子。不仅不会护着大公子,这场晚宴之后,曹闵就完了。江弈怀站在皇城的喧嚣之外,他回头摆脱了身后震天的杀伐声响,他站在禁宫的最高处,看着魏国的藩镇大军一点点朝洛阳城中推进。
裴清郁站在他身后,眼中忽而涌起讶然,他道:你究竟想干嘛?
江弈怀瞥了一眼夜色中朝着皇城方向推进的魏国大军,又抬眼远眺南方,他道:接你二哥回家。
四年前,裴思渡在裴氏的灵堂中与魏王做了一个交易。
他来洛阳就是为了给魏王做钉子。
这四年在京中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让魏王成功进入洛阳。
裴思渡跟在魏王大军之后,谢绮蓝仔细着他的伤,怕沿途太过于颠簸,特地叫马夫放慢了速度,等裴思渡赶到洛阳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他看见了城墙之下的江弈怀。
他们在黑夜里相拥,找到属于彼此的温柔。
江弈怀抱着裴思渡的腰,道:伤口还痛不痛?
裴思渡哑声道:很痛,见到你就都好了。
江弈怀笑着亲吻他的侧耳。
快到天亮,洛阳城中的喊杀之声才渐渐停下。
裴思渡和江弈怀进了禁宫,曹闵强作镇定地跪在阶下,他攥紧的拳头在殿中微微地颤抖。宫中不少人都死在了这场屠杀中,皇后、太子,一个也没剩下,唯独还能喘口气的,是那位已经病入膏肓的皇帝陛下,此时他与魏王正上演着兄友弟恭的旷古大戏。
龙椅之上,皇帝面如死灰,他攥着魏王的手,道:朕没想到,最后杀入宫中的是你。
皇兄经年不见,你老了许多。
魏王确实老了不少,原本黑云般的两鬓已经掺了不少白发,已然有了疲倦之态,边疆苦寒,不过苦寒也呆了这样多年了,我阿娘当年在宫中为我谋得一个边疆王的位置,就是为了保我的性命。
皇帝有些唏嘘,他道:韩姬走的早。
是啊,我娘走得早,不然也应该跟你娘一般,在这宫中颐养天年。
当年韩姬与皇帝的生母乃是主仆,皇后身体一直不好,没能给皇家绵延子嗣,先帝便纳了韩姬当妾室,后来韩姬有了身孕,先生下的便是魏王。魏王出生一年后,皇后也有了身孕,为了自己的孩子,皇后曾经想杀了魏王。但是韩姬用自尽保住了自己孩子的命,她死了,将魏王托到了皇后的宫中,儿时的魏王曾经是将皇后当作亲娘的,直到他的亲娘亲自求先帝将他送到了边疆。
她想他死在匪患里。
她毕竟是我娘,我将皇位传给你,你不要伤她。
魏王闻言往后退了一步,不慌不忙第道:陛下,臣不敢,臣今日到洛阳来只是为清君侧。皇帝把他的装腔作势看穿了:朕这身体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了,太子与皇后都已死在了乱军之中。四境藩镇皆不是能堪大任之人,皇兄今日能站在洛阳城中,便是皇兄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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