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没说话。
皇帝伸手叫四下仍旧活着的小内侍御书房中将自己的玉玺拿了出来,他将玉玺交到了曹衡手中,道:这传国玺当年是先帝临终前交付给我的,现下朕与虎符一并交与你,明日禅位诏书便会送到今城的魏王府上。
魏王两手托住皇帝交递给他的传国玉玺,在他脚边深深磕了个头,道:臣谢主隆恩。
皇帝凄惨地笑起来,他道:善待我宫中女眷,若是嫌她们聒噪,便送去洛阳郊外醉云庵中出家,若是有喜欢的
魏王低头沉声道:皇上,您的亲眷臣都会好生安顿在宫中,几位娘娘照先前的规制相待。
皇帝点着头阖上眼,道:好,多谢。
离开皇宫的时候,裴思渡搀扶着有些站不稳的太子,道:殿下受苦了,千万要保重身体。
曹闵看见他,一瞬红了眼眶,道:望津,我当真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今日还能再见你。
臣确实再江南九死一生。裴思渡眼眶也有些泛红:终了也没能给殿下找到当年在北疆为非作歹的人。
总有一日能找出来的。大公子一步一抖第走下台阶。他抓着裴思渡走到僻静处,望津,你在京中认不认得一个叫江弈怀的人?
裴思渡颔首道:我自然认得。
曹闵脸色骤然一变,他道:他与当年被你杀掉的曹闵生得一模一样,昨日宴上我见着他的时候,就想会不会是曹瑾还未死,他偷偷潜入京城,来报仇来了。
裴思渡十分镇定:殿下何出此言?曹瑾早就死了,她与江弈怀没什么干系了。
曹闵骤然瞪大了眼,熬了一夜的神色在晦暗的天光下显出一片青:不不不!昨夜在宫中,有人要杀我,派他们来的人,就是江弈怀!
裴思渡握住他的手一紧,道:江大人与殿下素未谋面,杀您做什么?
曹闵惊魂未定地看了看四周,悄声对着裴思渡道:也不一定是他想杀我,可能是他身边的谁想借刀杀人,你在洛阳的这么些年,我查到了一些东西,事关皇后与谢绮蓝。
裴思渡皱起了眉。
曹闵看着有些紧张:你知不知道当年北疆之事的幕后主使是谁?
裴思渡手掌骤然收紧了,他脸上的神色骤然沉了下来:谁?
是皇后,当年曹瑾身边那个叫谢绮蓝的小丫头,就是你大哥副将的亲妹妹,一直奉皇后的命令,在边疆做着倒卖人口的事情。
裴思渡眼中渐渐涌起寒意。
曹闵趁热打铁,攥着他的手腕,死死压制着眼中的慌乱:传说当年北疆兵败,女真人能进澜沧关,就是因为她为女真人画的大魏行军图。我听手下的探子说,她近来,好像也在京中活动,主子就是江弈怀!
回家的路上,裴思渡脸色有些说不出的凝重。
他在魏王入都之前审了贺业。贺业给他的答案几乎与曹闵说的如出一辙。
他说:江南所有人都已经说完了,但是还有一点我要告诉裴大人。
先前随您来的那位姑娘,我曾经在北疆见过一面。贺业道:她当年也是被拐的一个孩子。大人将她带在身边,就不怕么?
裴思渡当时没露怯:怕不怕你管不着。
贺业将死之人,嘴里的话半真半假,裴思渡是不信的。
但是不代表他不怀疑谢绮蓝。
那照着太子的逻辑,当年北疆的事情就该与洛阳有关系。
谢绮蓝如果真的是皇后的人,那么江弈怀在入京后那样容易与皇后搭上线就解释的通了。
要知道,在四年前,京中无人知晓谁叫江弈怀,四年后,朝中大臣,没人不知道金吾卫都指挥使是江弈怀。
裴思渡闷声笑起来。
是了。
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江弈怀帮着皇后削弱了四境藩镇的军力,又成功借自己的手假死入京。
这人可真是好算计。
两边利用全不耽误啊。
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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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要登基,大魏的一众朝臣都要入都。
荀延安与蔡允都来的早,两个老臣还没安顿好裴思渡就一一都去拜访了个遍。
蔡允而今病的重,大多时候不管朝政。荀延安倒是也硬朗,但是他也不再掺和大魏的朝政,而今来洛阳,不过是想看着魏王登基罢了。
裴思渡先到荀延安府上拜访过,才去了蔡允家中。
进门的时候还碰见了在蔡府帮忙安置的裴清郁。他来的太早了,蔡允还在洗漱,兄弟两人便靠在门边闲聊了一阵,等着蔡允起身。
约莫一盏茶后,下人来唤了裴思渡,随着小厮走入离间,只见蔡允支了个小炉子在煮茶。裴思渡行礼后在他对座上坐下了,道:许久不见,先生安好?
蔡允伸手给他斟了一杯茶:一切都好。
看着裴思渡而今身上从气韵,蔡允有点唏嘘,说:京都居,大不易,不若故乡。若是没有北疆那一战,我以为你能在魏王身边成栋梁撑住大魏河山。
裴思渡道:这四年,我不过是换个地方保全魏国罢了。
蔡允长叹一声:四年前看你在浣水的时候,只觉得与徐应之一辩才高八斗,乃是谈名典上最聪慧的士子,
裴思渡就笑:先生当年说我是蠢材,没有半句虚言。而今想到浣水之上那一辩,真是冒失之极,若是没有那一辩
若是没有那一辩,你裴氏满门的性命而今就荡然无存了。蔡允裹着大氅对着他微笑,道:当年说你愚钝也并非是真的辱你。
学生知道,先生是在敲打我。裴思渡小口地抿着茶,清郁这么些年在先生门下,变了许多。
他与你不愧是亲兄弟,那股阴谋诡计,权术诡斗都是从骨头里来的。
裴思渡头痛地笑起来:这可不能赖我。
蔡允笑着摇头:赖你爹,当年跟着魏王的一众老臣,就他最狡诈。
清郁现下与大公子交好,日后你们二人一道在东宫当差,你能管住他,倒也也不算坏事。
裴思渡敏锐地道:魏王已经决定立大公子为太子了么?
你难道觉得魏王还有其他的人选?蔡允垂眼盯着面前滚沸的茶瓮的,道:你在洛阳这几年,没好好看着曹绣,把他养成了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不就是为了大公子来日入都的时候能坐上太子之位么?
裴思渡神色有些微妙:先生也这样以为?
蔡允不置可否,只是问:难道不是吗?
今日我来正是要与先生说这件事。
小半个月来,裴思渡仍暂居乔府养伤,乔老爷子因为这一场宫变闭门不出,乔清河本来是东宫底下的僚属,照魏王的性子是要处死的,裴思渡连夜入宫求了情,这才大难不死。整个乔氏都在赋闲,朝中办事的是魏王自己从边疆带来的一套班子。
这些人大多知晓当年魏王是如何宠信裴思渡的,隔三岔五就要到乔氏登门拜访。从前在府上门可罗雀的人,竟日日都忙得脚不沾地了起来。
裴思渡自从受了太子的点拨就一直在往江弈怀的方向去查。
当年在北疆的事情,说与江弈怀无关,谢绮蓝又确实将女真人引入了澜沧关。说与江弈怀有关,裴思渡四年都跟他呆在京城,若是他有什么异动,裴思渡不会什么都发现不了。
而且这么一通摸底式搜查,搜到最后出问题的也就只有谢绮蓝。
问题只出在谢绮蓝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