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快请起。
沈长宁撑起油伞上前一步,弯腰一手扶住他的手腕,是本宫忘了差人通知皇叔,平白叫皇叔在雨里等了许久。
沈长宁察觉到萧珩的身子微微一僵。
恭候凤驾,乃臣的职责。萧珩不着痕迹缩回手,稍稍后退半步,态度恭敬。
雨水再度落在他玄色衣袍上。
沈长宁收回手,浅笑询问:皇叔,你在怕什么?
那双桃花眼波光潋滟,流转明媚。
萧珩转瞬便低下头,认真道:臣恐将水气渡给娘娘,娘娘凤体贵重,还是离臣远些好。
沈长宁觉得好笑。
皇帝忌惮萧珩,二人虽是叔侄,却不睦多年,连带着皇后与萧珩之间,也关系诡异。
萧珩此举,是害怕她有什么阴谋诡计么?
沈长宁懒得解释,只吩咐身边的碧荷将伞留下。
可第二日清早,她在帐篷前见到了留给萧珩的伞。
他并没有带走,昨夜淋着雨来,淋着雨回去。
说是不知明日天气如何,为防雨天,伞还是留给皇后的好。
沈长宁有些恼怒。
在萧珩带着驻军前来接驾时,当着萧珩的面,拔剑将伞削成两半。
既然萧珩不领情,她也不要了。
*
眼前的萧珩正按着作痛的胸口踉跄起身,见有人过来,猛然抬起头,用一双寒光四射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眼里凶光毕露。
小长宁回过神,被他看得有些心慌,蹲下身,颤抖着手朝他伸去,想要碰碰他。
萧珩撑着地面,往后挪了几寸,不让任何人触碰到他一丝一毫。
他很警觉。
和前世一般无二。
意识到这一点,长宁伸出的手向下,将地上的木瓜捡起,又往他身前送去。
这一次,萧珩愣住。
小长宁张嘴,声音软糯:送你
见他还不接住,长宁手有些酸,将木瓜重新放回地面,又摘下脖子上的赤金七宝璎珞,一并放下。
那双幽黑的眼睛忽然闪烁了几下。
他在犹豫。
郡主灵霜稍稍往前挪了一步,想要阻止。
萧珩原本有些动容的眸子,乍然间又凌厉起来,小小年纪,将灵霜唬了一跳。
小长宁心中叹息,蹲着缓缓挪动双腿,又朝萧珩靠近半步,再次将东西往前推,表明善意。
萧珩如猛兽般的警觉长宁早已领教过。
可长宁不明白,为何前世的萧珩对她处处警惕,却偏偏在那一次鸿门宴,喝下了她亲手斟的酒。
沈长宁从未想过要伤害他。
那次姜城下雨,她并非故意刁难让萧珩在雨中枯等。
她扶起萧珩,是出于对皇叔的敬重。
留下那把伞,也只是不想他再湿了衣裳。
她没有任何阴谋算计,可这些好意,萧珩统统拒绝。
唯独那一次,沈长宁送去的酒有毒,他却不带一丝怀疑地喝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捋一捋拓跋啥和拓跋啥的关系~
皇叔辈的:太子拓跋硕(行二)、演王拓跋演(行三,后来他又做了几年皇帝,而前世的渣男就是他生的)、男主拓跋珩(行九,也叫萧珩)
女主辈的:女主长宁(太子的闺女)、拓跋临(前世的渣男皇帝,女主她前世老公,是拓跋演的儿子)、拓跋昭(渣男皇帝的哥哥,也是拓跋演的儿子)
弱弱问一句,我系不系很贴心(龇牙)
第9章 前世
红日西坠,苍黑瓦檐映着夕阳斜辉,幻出淡淡暖色光晕。
归巢的鸟儿在空中不断盘旋,两道幼小身形静默相对,在苍白宫墙上拉出颀长的影子,映照得绚丽如画。
萧珩尝试伸出手,长宁的身子也渐渐前倾。
眼看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灵霜又急了。
她生怕长宁会受到伤害,毕竟,那孩子看起来实在凶狠,一点也不好相处。
沈氏示意她噤声,和一众宫人在旁静悄悄观察。
终于,萧珩接过了小长宁的木瓜,飞快道了声谢转身就跑。
长宁眨了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萧珩已经一溜烟儿不见了。
地上还躺着她摘下的赤金七宝璎珞。
萧珩只拿走了她送的小木瓜。
灵霜见状松了口气,万幸,小郡主平安无事。她上前将璎珞拾起,给长宁重新戴好。
沈氏盯着萧珩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方才那孩子是哪个宫的?
身后一个宫婢说道:此处是直房,那应是咱们温玉轩的粗使小太监。
小小年纪的,也是可怜。
沈氏说了一句,不再多想,让人将长宁抱回去。
长宁窝在沈妈妈怀里,不似以往那般咯咯笑,反倒噘着嘴,有些不开心。
沈妈妈戳了戳她肉嘟嘟的脸颊,逗笑道:小主子怎么不高兴了?
小长宁抓起胸前的赤金七宝璎珞圈,往沈妈妈跟前送。
萧珩会被欺负,是因为拿了厨房的馒头,他当时把馒头紧紧护在怀里,怎么也不肯交出来,想必是真的饥饿,很需要一口吃食。
长宁没有忘记,她被卡住的时候,萧珩将馒头拿去砸人了。
木瓜虽然也能吃,但还很青涩,不好吃,她只是顺便留下。她真正想补偿的其实是那串赤金七宝璎珞。
首饰值钱,可以换很多吃食。
但萧珩再一次拒绝了她。
沈氏温柔一笑:阿宁是想把璎珞圈送给他吗?
小长宁认真点头。
好,那阿娘帮你找他。沈氏答应的十分爽快,吩咐灵霜派人去查查,温玉轩可有六七岁的小太监。
长宁忙趴在沈妈妈臂弯上,咿咿呀呀叫唤起来。
不是的!他不是小太监!
无奈现在的她只能说些只言片语,关于萧珩不是太监这种话,她怎么也说不清楚。
回温玉轩的路上,长宁还在尝试叫唤,但今日经历的事情太多,她这幅身子早已疲惫至极,叫唤了几下,便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里,她见到了一双幽黑的眸。
藏身在黑暗里,神情戒备,冷冷注视着所有人。
可他看向沈长宁时,他的眼底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长宁倏地攥紧被角,心悸得厉害。
*
明月从东山脚下升起,清光四散。普济寺庭前,梅树疏影横斜,暗香浮动,阵阵清冷梅香和风送入雕花木窗内。
砰!
一声闷响,琉璃酒杯从萧珩手中无力滑下。
他唇角淌下黑血,触目惊心。
沈长宁提着的酒壶也随之掉落在地,酒壶内的液体洒了一地。
她呆愣在原地,桃花眼里写满不知所措。
毒性发作,萧珩神情逐渐痛苦扭曲,身体不可控制地从椅子上滑落,摔在皇后大红裙裾旁。
他口中不断溢出的鲜血,在沈长宁裙摆上溅染出朵朵红花,妖冶夺命。
皇、皇叔?
沈长宁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将萧珩上半身托起,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掉。
皇叔,你醒醒!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沈长宁慌乱擦拭他唇边的血迹,仿佛将血擦干净了,皇叔就不会死。
可鲜血无论如何擦拭,都擦不干净。
太医!快传太医!沈长宁声嘶力竭。
普济寺外一直都有宫里人守着,可这一刻,外头没有一丝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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