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冷着脸上前。
萧珩仍旧紧紧护住担架,仰面迎上建昭帝和李皇后,不肯退让半分。
望着那张与萧淑妃有七八分相像的脸,建昭帝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当年萧淑妃被打入冷宫,九皇子不过才两岁。
时隔数年,建昭帝对他的印象逐渐模糊,但对于萧淑妃的相貌,他记得清清楚楚。
眼前之人的五官与萧淑妃如此相似
建昭帝情不自禁往前半步,正想问他是不是珩儿,可对上他额角的青痕,又改了口。
你是何人?
萧珩宛如一只凶猛的幼兽,獠牙渐渐亮起,浑身散发着凶戾之气,并不答话。
李皇后捏紧帕子,凤眸一转说道:皇上,这仔细一瞧,他长得倒与萧淑妃有几分相似,当年您将九皇子一并打入冷宫,他许是您和淑妃所生的九皇子?
建昭帝蓦地扭过头看向李皇后。
林女史忽然道:九皇子出生时,皇上娘娘都在场,九皇子面上可没有青痕。
李皇后一愣,又开始打量萧珩,不知想到什么,掩唇一副惊讶的样子。
建昭帝见状,眸子微眯,皇后可是有话要说?
李皇后勉强笑了笑:臣妾不敢胡乱揣测。
她越是这般遮遮掩掩,建昭帝就越是要知道。
朕恕你无罪。
李皇后这才一脸难为情,臣妾觉得,这孩子多少与萧淑妃有些渊源,也在想他会不会就是珩儿
可是,李皇后话语一顿,皇上,珩儿出生时您是在场的呀,他承了淑妃的美貌,生的白白净净,脸上怎会无端生出青痕呢?实在是怪事一桩。
建昭帝浓眉皱起,你究竟想说什么?
见李皇后欲言又止不敢说,林女史上前一步,奴婢有话要说。
林女史自知接下来的话大逆不道,便先跪下请罪,然后禀道:皇上,您日理万机有所不知,萧淑妃曾与人有染,秽乱后宫,可见不是个安分的,那九皇子是否为皇室正统
住口!建昭帝勃然大怒,指着萧珩,你是想说他非朕亲生是吗?简直大胆!
此话一出,几乎可以说明,建昭帝已经认定眼前之人就是他与萧淑妃的孩子。
林女史飞快看了萧珩一眼,叩首:皇上明鉴!倘若淑妃清白,她的孩子又怎会在出生后,面上无端长出青痕?这不是报应和不祥之兆又是什么?定然是淑妃品行不端,才会给自己的孩子引来灾难!
建昭帝铁青着脸,将这胡言乱语的奴婢拖出去杖毙!
皇上!
李皇后大惊失色,忙跪下说道:皇上,林女史所言并非空穴来风啊。
建昭帝怒极反笑,好啊,朕倒要听听,你们还能胡编乱造些什么!
李皇后小心观察皇帝的面色,臣妾统领六宫,确实确实听过一些传闻。
建昭帝睥睨着跪在青石板路面上的皇后,额间青筋暴起。
臣妾听说,萧淑妃当年来大魏和亲时,与一名随行侍卫互有好感,但碍于两国邦交,萧淑妃才不得不将此情舍去,直到后来萧淑妃通敌叛国,将军情泄露被打入冷宫,这个侍卫再度出现,与淑妃
无稽之谈!
建昭帝拂袖打断,朕不想听什么传闻,朕只看证据!既无实证,休要胡言!
他虎目圆瞪,将在场之人一一扫过,今日之事,若有人敢走漏半点风声杀无赦!
说着,他又紧盯萧珩。
李皇后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林女史的话更是牵强附会,禁不起推敲。
可她们的目的,仅仅是想在他心中放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种子一旦落入泥土,就会生根发芽。
疑心之下,建昭帝迫切需要一个答案。
你,究竟是谁?
他们目光相接,交织一处,仿佛迸发出激烈的电石火花。
那双寒潭般深沉的眸毫不避让:萧珩。
建昭帝眸子微闪。
果真是他的九皇子。
见皇帝有了动摇,林女史不死心,连忙膝行上前,奴婢有一法,不如来个滴血认亲,倘若真是皇室血脉,也好证明淑妃清白。
建昭帝再次打量萧珩,企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自己的痕迹。
萧珩看出皇帝眼中渐渐升起的疑窦。
他冷笑:我从未说过我是九皇子。
萧珩虽年纪小,但思路清晰,墨眸沉静,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安静睿智。
他眼神扫向李皇后,语气冷淡:我姓萧,不姓拓跋,与皇家无半分关系。
当初皇帝与她们母子恩断义绝,世人皆知,建昭帝根本就没有把他当儿子。
既无关系,再利用他往萧淑妃身上泼脏水,就显得可笑至极。
李皇后一噎。
萧珩确实没说过他是皇子。
宫人已经端来水碗和银针,与林女使对视一眼,暗暗点头。
建昭帝深吸口气,究竟还是心存怀疑,便示意林女使开始。
林女使得令,也不管萧珩是否愿意,直接拽住萧珩将他的手指刺破。
林女使拽的正好是骨折的右臂,前几天刚接上的手臂再次受创,萧珩额上冷汗涔涔。
啪嗒。
一滴鲜血落入水碗。
很快,又一滴血珠落入其中。
建昭帝屏住呼吸,一息过后,他勃然大怒,抬手将水碗打翻。
萧瑞安,萧瑞安好你个萧瑞安!
建昭帝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一脚将破败的殿门踹倒,高公公急忙阻拦,口中不断喊着皇上息怒。
皇帝又接连踹翻脚边几个花盆,仍觉不解气,上前一把揪住萧珩的衣领,目眦欲裂:说!你爹究竟是谁?是谁?
脖颈一紧,萧珩面色苍白,眼神却倔强,咬牙道:我,没有,爹。
建昭帝更是怒气冲天,倏地拔出禁军佩剑。
爷爷。
耳边骤然传来软糯的呢喃:爷爷,爷爷
小长宁一阵小碎步跑到建昭帝脚边,拽着他的衣摆摇晃,明眸清澈,另一手正拿着破碎的瓷碗。
高公公头疼不已,郡主,快放下,这东西危险
他上前从长宁手中取出碎片,忽然一愣,又仔细摸了摸,惊呼一声:皇上,这碗有问题!
李皇后和林女使均是脸色一白。
高公公拿着碎片上前,皇上您瞧,这碗壁上油光滑亮的。
他指腹一抹,欣喜道:是清油啊皇上,滴血验亲时若在水中加入清油,即便亲生父子也不能相融。
哐当一声,建昭帝手中长剑掉落,捧起碎瓷片亲自摸,果真如此。
原本盛怒的建昭帝突然开始狂笑。
萧珩从建昭帝手中躲过一劫,幽黑眸子看向靠着建昭帝的小长宁,薄唇紧抿。
又是她。
长宁小脸粉嫩如花,睫毛漆黑而卷长,正傍着建昭帝撒娇,笑得眉眼弯弯。
察觉到萧珩投来的视线,长宁松开手,转而朝他跑去,一把抱住萧珩的腰,毛茸茸的小脑袋贴着他的衣裳,像只猫儿般亲昵地蹭着。
萧珩木木杵在原地,垂首看向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蛋。
第12章 心伤
跟着进来的太子拓跋硕朝建昭帝见礼过后,上前拉起小长宁的手,阿宁,这是你九皇叔。
长宁乌黑发亮的眸子弯起,仰面,奶声奶气地学着喊道:皇叔。
声音极轻极软,脆脆甜甜的,听得人心里暖洋洋,甜丝丝。
萧珩微怔,他也还是个孩子,突然被人叫叔
他想挣脱长宁,可那张小脸白里透红,洋溢着天真无邪,眼睛璀璨生辉,染着三分笑意。
似乎很喜欢自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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