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回过神,想到太卜的话和外头的传言,随口道:兴许是课业繁重,来不及吧。
长宁总觉得有些古怪以萧珩的性子,得知她病了这么久,不可能不来看望,即便不想进宫,至少也会托季风送个信来。
她想了想,起身穿衣。
沈氏忙道:这是做什么?
长宁头也不抬,阿宁想去看看皇叔。
沈氏按住她的手,病还没好,怎么又想乱跑?上回偷跑出宫的事情还没跟你算账呢。
我真的好了,阿娘放心吧。长宁胡乱搪塞了沈氏几句,又到妆奁前摆弄头发。
沈氏犹豫半晌,才道:以后还是少去缠你皇叔。
长宁察觉到她语气中一丝微妙的不悦,回过头去,阿娘,是出什么事了吗?
沈氏扶着后腰坐在长宁身侧,叹声道:太卜说了,你九皇叔命犯孤辰,注定六亲缘薄,刑克亲人
胡说!不等沈氏说完,长宁就怒斥一声打断,他们都是胡言乱语牵强附会!
沈氏知道她素来与萧珩亲厚,拉过她的手,温声劝道:但人言可畏啊,你不介意,总归有人会介意。
长宁怔住。
沈氏点到为止,也不愿多说,又叹了口气兀自回去。
长宁尚在回味沈氏的话,灵霜就捧着一只四方盒子走进来,郡主,这原本是九殿下来看你时买的,但不知为何又没来,季风便悄悄送道奴婢这里。外头的传言她听了不少,她有几分将信将疑,于是小心翼翼观察着长宁的脸色,您看是留下还是扔了?
不能扔!长宁飞快将盒子抢到自己怀里。
是两个糖人,一大一小,一男一女,画得栩栩如生。
外头又传来嘈杂的声音。
快快快,把东西送进去。
灵霜以为又是哪家贵女郎君探病送礼的,便迎了出去,见到门外一袭湛蓝圆领袍子的小少年,有些眼生,不由问道:你们是?
拓跋临温和一笑:听闻长宁妹妹病了,我便略带薄礼前来探望。
屋子里,长宁听见他的声音,顿时如同炸了毛的猫一蹦三尺高。
第33章 前世部分
长宁万万没想到,他爹拓跋演都回封地去了,怎么拓跋临还没走?
因为两人如今是堂兄妹的关系,加上长宁年幼,并没有十分明确的男女大妨,拓跋临放下东西,就借着兄妹的名义到了门口。
他侧耳稍听,里面隐约传出几声咚咚闷响,他知道是长宁醒着,便叩响门框,长宁妹妹,你好些了吗?
长宁跑回床上迅速蒙上被子,不吭声。
拓跋临又敲了两下门框,长宁妹妹?
灵霜隐晦地瞧了内殿一眼,闪身挡在拓跋临面前,郡主刚刚歇息了,要不公子改日再来?
长宁闷在被子里,心想最好不要来。
拓跋临欣然应道:那长宁妹妹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他的笑容始终如一,温暖得让人如沐春风,转身瞬间,眼角的笑意才渐渐淡去。
*
夤夜,窗外春雨绵密。
算算时间,太子拓跋硕应当是到扬州境内有些日子了。
长宁睡不着,索性披了件外衫,点亮烛火,伏案提笔练字。打从上回拓跋临来过一次之后,她心绪越发杂乱,每到夜里,就要困在梦魇中挣扎许久,惊醒时总会出一身冷汗。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掩下了外间守夜宫人的鼾声,长宁努力定住心神,可笔尖禁不住地颤抖,在纸笺上落下斑驳墨痕。
隐约可见,纸上写的是一行诗。
凤凰于飞,和鸣铿锵。*
她呆坐在案前,抬头望窗外雨打芭蕉,一缕说不清道明的思绪一闪而逝。
前世,她究竟是怎么嫁给拓跋临的?嫁给他之前,她在做什么?再往前回忆,却发现自己竟然什么也想不起来。
只觉心口堵得慌。
她记得,大婚那一日,她是欢喜的,怀着少女鲜活的心跳来到拓跋临身边。
可后来的每一年,每一日,都仿佛在炼狱中煎熬直到后来皇叔死了,回宫后,她乞求拓跋临放过她。
既然他口口声声说李仙儿才是他的妻子,是他此生挚爱,她愿意退出,成全他的痴心。
皇上,臣妾累了。
沈长宁颓然跪在龙床脚踏上,纤长卷翘的睫羽垂着泪珠,她闭眸,臣妾求您,废后,放我走吧。
拓跋临坐在床沿处,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沈长宁。
那个始终骄傲的皇后,如今跪伏在他脚边,心如死灰,求他放了她。
拓跋临伸手,轻轻勾起她下巴,指腹细细摩挲着她白嫩的肌肤,动作极尽温柔,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量,强迫沈长宁与他对视。
冰凉的触感让皇后的身子轻轻颤栗,两行清泪潸然落下。
拓跋临俯下.身,贴近皇后耳畔,薄唇吻过她的耳垂,你是朕的皇后,是朕的发妻,放你离开你又能去哪儿呢?
如今的沈皇后已不是当初那个沈将军了她身后再无倚仗,除了自己,没有谁会是她的依靠。
垂在膝上的双手握紧成拳,沈长宁极力克制住那股寒意,扭过头避开他的吻,声音冷淡:只要不在皇宫,我去哪儿都好。
薄唇擦过她的脸颊,沈长宁始终闭着眼。
拓跋临手中略一使劲,将她白皙的脸颊掐出两道红痕,命令道:睁开眼,看着朕。
沈长宁仍旧倔强咬紧牙关,那双波光潋滟,勾魂摄魄的眸子却不愿给他一个眼神。
拓跋临微愠,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
沈长宁猝不及防被人揽在怀中,她终于睁开眼,是深不见底的幽黑,带着极强烈的恨与愤怒。
拓跋临蓦地笑出声,竟吻上她的眸子,皇后这双桃花眼,当真叫朕痴迷。
放开我。沈长宁声音平静,语气却透着森寒。
拓跋临变本加厉。
拓跋临!
沈长宁终于遏制不住怒意,抬手给了一记耳光。
拓跋临吃痛,松开禁锢的手。
沈长宁闪身躲到奏案后,手背用力擦过脸上拓跋临留吻过的所有地方,咬牙切齿道:拓跋临,不要挑战我的脾气!
她已经一无所有,再没什么可失去了,此时便格外孤勇。
拓跋临抚过脸庞,凤眸沉下,不再是惯常的温柔嗓音,冷声道:你生是朕的妻,死,亦与朕同穴所以放你走,想都别想!
他抬脚,一步一步逼近沈长宁,半胁迫半诱哄:萧珩死了,你清白了皇后,回到朕的怀里来。
你住口!
沈长宁大怒,抄起奏案上的奏章劈头盖脸地朝拓跋临砸去,我与皇叔本就清清白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杀他?!
你若狠我阻拦在你与李仙儿之间,狠我占了皇后之位,大可废后赐死!你为什么要伤害皇叔?为什么?!
听到皇叔二字,拓跋临就像是被人踩中了痛点,俊美无俦的面容开始龟裂,他挥开迎面砸来的奏折,大跨步上前握住沈长宁的手腕,低呵道:沈长宁!你是朕的皇后!却抗拒朕的亲近,满心满眼都是萧珩,还敢说你们是清白的?
混蛋!他是你的皇叔!沈长宁另一手扬起。
拓跋临早有准备,嵌住两只手腕将她摁在奏案之上,凤眸噙着寒光,他嘶吼道:可你是朕的皇后!是我的女人!
冰冷的唇贴近沈长宁颈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