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仰面,眼底漾满清澈的光辉,皇叔,我在做梦吗?一边说还一边继续掐他。
萧珩忍俊不禁,另一手捏了捏她圆圆的脸颊,掐我有什么用?反正我是没做梦。
嗷
萧珩手劲儿不大,长宁还是装模作样地惨叫了一声。
车驾晃晃悠悠地驶离皇宫。
长宁高兴之余,又不免担忧,眼帘微垂,我们走了,皇爷爷怎么办?还有阿爹阿娘和弟弟都还没消息。
她还是自欺欺人地宽慰自己,他们只是失踪,也许过阵子,他们就平安回来了。
萧珩知道太子等人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可这样的话,他还是没忍心直接说出口。
马车走在官道上,出了上京后又在驿站停下休息,萧平和季风去采办几人路上需要的吃食。
驿站就在白马寺附近,长宁想起了被贬至此处的李姿,便想上山去瞧瞧。
灵霜给长宁准备了帷帽,长宁呆了片刻,才不情不愿地将帷帽戴上。
萧珩正好取水回来,见她立在马车旁,半个身子笼在帷帽底下,也愣了愣。
灵霜解释道:郡主这般年纪的姑娘家,出门都是这样的。
萧珩喔了一声,似乎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长宁也要长成小姑娘了。
他将水囊递过去,另一手还拎着一个油纸包,是长宁喜欢吃的糯米蜜枣和桂花糕。
长宁还有些不习惯,透过帷帽,只能隐约瞧见萧珩大致的轮廓,她悄悄掀开一丝缝隙,皇叔,我想去白马寺。
萧珩看了眼天色,为时尚早,便答应了。
只是上山的时候,因为帷帽实在碍眼,上台阶的时候长宁好几次踩空险些跌倒。
萧珩环顾四周,复又看向灵霜,这没什么人,帷帽可否摘了?
这对上萧珩冷肃的面庞,灵霜想起温玉轩守夜那次,又把话咽了回去,好、好吧。
帷帽揭开,长宁重见天日,长长舒了口气,叉着腰嘟哝道:我就忍这一次,以后出门都不要戴这玩意儿了。
那怎么行?若是随便让人瞧见了您的容貌,万一有人对您心生歹念,更麻烦了。灵霜捧着帷帽,妥协道:最多最多奴婢想办法换个薄点的。
长宁仰天哀嚎。
三人上了山顶,来到白马寺前,却见山门外停着两辆气势华贵的马车,两侧近百名侍卫守着。
萧珩眸子微眯,这是演王的亲兵。
三人还未上前,寺庙一个小沙弥走了过来,阿弥陀佛,鄙寺今日有贵客,怕是不能接待施主们进香了。
小沙弥态度很好,长宁没有多做为难,只是朝山门留恋了几眼,转身下山去。
然而就这么一耽搁,等他们下山时,就见驿站旁多了十几个人。
拓跋临正在茶棚中坐着喝茶,瞧见三人下来,笑道:好巧啊。
长宁:她默默将帷帽戴上。
萧珩惯例是嗯了一声,托着长宁的手腕将人扶上车,拓跋临走过来唤住她,长宁妹妹。
众目睽睽之下,长宁只好回过头,隔着晃动的帷幔,只能瞧见一个人形,有事吗?
拓跋临道:我与父王商议过了,还是再回郡学待几年,既然皇叔和长宁妹妹也要回陇西,不如我们同行吧,也能彼此照应。
长宁整个人都不好了,求救似的看向萧珩。
隔着帷帽,萧珩是看不清她脸上神情的,但就在拓跋临说出那句话后,萧珩便反问了一句:你要去陇西?
长宁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他该不会是想答应与拓跋临同行吧。
拓跋临眸子一亮,是的,我也要去陇西,正好可以赶上郡学考试。
萧珩嘴角扯了扯,皮笑肉不笑:那真是不巧了,我不需要赴郡学考试,与二公子不同路。
长宁提起的心稍稍放下,瘫坐在车厢里。
萧珩正好进来,见她四仰八叉地躺着,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提着袍角绕开坐在角落里,微微掀开车帘一角看向拓跋临,二公子请便。
不等拓跋临反应过来,季风扬起马鞭,绝尘而去。
长宁莫名觉得痛快,也不管什么形象,躺在车板上长吁一口气。
萧珩拉起毯子盖在她身上,你好像很不喜欢他。
长宁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萧珩口中的他是指拓跋临。她将帷帽扔到角落里,快速爬起来扒在案上,对着萧珩的眸子神神秘秘道:皇叔有所不知,阿宁有种直觉。
萧珩愣了愣,什么?
他刚煮了一壶茶水,正咕咚咕咚冒着水泡,以为自己听错了。
长宁眯起眼,认真又严肃,皇叔以后也离他远点就是了,他看着不像个好人。
见长宁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煞有介事,萧珩失笑点头应道:好。
长宁这才满意。
她以为萧珩说的话是糊弄拓跋临的,结果一行人到了雍州境内,萧珩当真让人绕道先去其他地方,逛了好几处名山大川,又在各地书院买了几本书。
悠悠折回陇西,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长宁觉得这简直是她过得最快活的一阵子,没有宫规,没有伤害,能够自由的呼吸。
当然,如果不需要每天都被萧珩摁着练一个时辰的字,她觉得会更好。
以前她给萧珩写信都是画画,后来长大点了,才开始写字,但她的字迹,萧珩不敢恭维,于是借着他在的这些时日,每天都会督促她练字。
好不容易到了陇西郡,长宁以为萧珩会继续住在郡学,她和灵霜住客栈。
萧珩却带着他们到了城东一处僻静的宅院。
是个二进门的宅子,不大,但胜在安静整洁,是萧珩提前租好的,家具床褥一应俱全。
萧珩打算趁天黑之前去拜见恩师。
眼看他走了,长宁高兴得差点跳起,热情洋溢地催促他:礼物备好了吗?备好了皇叔就快去吧!切莫让师父等急了!
萧珩提着礼盒嗯了一声,走到门口,又转过身,记得练字,等我回来检查。
长宁笑容僵住。
用过晚膳后,长宁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提笔练字。
宅子并不大,季风灵霜和一个原本就在此处看家的老仆住在前院,她和萧珩的房间在后院,她住的西厢房一早有人整理过,只是缺个读书写字的地方,她只好赖在萧珩的书房里。
写累了,便扒在他书架子上翻看杂书。
一直到萧珩快回来了,才慌忙坐回案前故作认真勤奋。
萧珩进来时,就见小娘子一笔一划地在纸上书写。
长宁仿佛刚听见动静,抬头惊讶道:皇叔,这么快就回来啦?她搁下笔跑到萧珩跟前,讨好似的拉住他的衣袖,身前身后地追着他问饿不饿,累不累,冷不冷。
萧珩一一应答。
不饿。
不累。
不冷。
他耐心回答完后,走向书案,你字练完了吗?
长宁急忙跑回去用衣袖将字帖遮住,干笑道:皇叔,你这才走了一小小会,写不完的
烛火映着他高阔的眉骨和鼻梁,显出几分冷肃刚毅。
长宁心中打鼓,不情不愿地挪开手。
萧珩拿起字帖,上面的墨迹还是新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