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梢微挑。
书房内烛火通明,长宁歪着脑袋冲他甜甜一笑。
小娘子穿着海天霞色银纹绣海棠罗裙,素色披帛由后背向前搭至双肩,顺着她的玉臂垂在书案上,如绸青丝用一根羊脂色玉簪随意挽在脑后,几缕细碎的鬓发散落,拂过那双似弯月般笑意盈盈的桃花眼。
眼波流转,光华万千。
她好像真的开始长大了。
萧珩眸色微沉,稍稍错开视线。
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长宁却不依不饶,凑上前笑嘻嘻道:皇叔,你看我的字其实练得也还不错了,能不能
萧珩目光飘落在书架上。
他习惯将屋内的所有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长宁翻看过的书籍,一眼便被他瞧见。
他顺着长宁的话道:是有进步了,想要什么?
长宁欢快拍手,我想要话本!
萧珩转眸看过来。
长宁眨了眨眼,忽然担心萧珩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学无术,于是又改口道:额,话本这东西,好、好像除了有点意思之外,也没什么了不然,不然就每天少写一刻钟,行吗?
萧珩又垂眸看了一眼她练的字,写得还算清秀端正。
他不由抬手屈起两指,冲着她光洁的脑门掸了一下,话本可以买,字不能不练。
长宁眸子闪了闪,噢。
她佯装失落的离开书房,刚出房门,就在走廊上暗自窃喜,兴奋得上下蹦跳。
娇小的身影映在窗纱上,萧珩望着,缓缓勾起笑。
直到那身影不见了,亲耳听着隔壁房门吱呀关上的声音,这才起身去整理书架。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稍稍修改了时间线,让儿砸女鹅长大了点(莫得办法,小朋友不可以谈恋爱,只能让她们快长大快长大)
第38章 嫁妆
逐渐步入盛夏,天亮得很早,院中老枣树浴着晨曦迎风摇曳。
萧珩同往常一样早起,在院子里练剑,他动作轻盈流畅,并未发出很大的声响。
大抵是前阵子时常和萧珩待在一处,长宁的作息也变得与萧珩差不多,天刚亮就自然醒了,听见院子里细微的破风声,她撑着上半身趴到窗台前。
床榻离窗户很近,她将窗棂支起,探出脑袋。
萧珩听见声响耳尖微动,回头望去,就见她穿着单薄的里衣,双臂搁在窗台上,整个人软绵绵地趴着,还有几分睡眼惺忪。
萧珩停下动作,微怔道:吵到你了?
长宁鼻腔中发出慵懒的哼哼,摇了摇头,皇叔继续
萧珩哪里还舞得下去,手腕翻转将长剑收起,拿过帕子擦擦手道:醒了就一起吃早饭吧。
灵霜快步进屋服侍她洗漱更衣。
宅院里的人不多,算上奴仆也就五人,而萧珩并没有太多规矩,大家都是坐在一张桌子上用膳。
长宁进到厅堂时,季风已经在萧珩身边留好了位子,郡主坐这儿,灵霜姐姐坐那儿。
长宁道了声谢落座。
灵霜还有些拘谨,奴婢怎能与主子同席
季风和仆人老刘齐齐抬头看了她一眼。
灵霜眼角余光扫向落座的两主两仆。
她是从皇宫里出来的,最是重礼,正欲拒绝,被长宁扯住衣袖,这才红着脸坐下,改口道:多、多谢殿下。
季风又给她递了一副碗筷。
看着围坐一桌的几人,长宁咬着竹箸,不由笑了笑。
用过早饭后,萧珩便带着季风出门去了。
长宁给上京写了封书信报平安,托萧珩帮她寄出去,这才回到书房里练字,早早完成了萧珩布置的任务,看了眼漏刻,才过辰时。
百无聊赖之下,长宁在柴房里找到工具,扛起一把小锄头就在院子里刨坑。
她在东宫娇生惯养长大,锦衣玉食从不缺钱,但萧珩不一样。他不得宠,虽是皇子,却终究没有名分,自然就没有食禄,而皇室子弟若无皇命,又不得当官不得经商,加上他好像一直都在求学忙碌得很,长宁想破头也不知道萧珩这些年是靠什么活下来的。
现在又要多养她和灵霜两个拖油瓶,她得想想办法开源节流。
萧珩傍晚回来时,就见一个小娘子蹲在墙根下吭哧吭哧地刨坑,轻盈的罗裙沾染了不少泥土,整个人灰头土脸的。
老刘和灵霜在旁搭建篱笆,圈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地盘。
萧珩一头困惑,走上前,阿宁?
墙根下的小娘子闻声回头,朝他灿烂一笑,皇叔!
旋即她好像意识到什么,将锄头扔下,小手在身上擦了擦,匆忙整理好衣裙,跨过几个刚挖好的坑小跑过来,怎么样?可买到话本了?
萧珩抬手拂去散落在她发间的树叶,从季风手里拿过两卷书册,集市上买的。他想起昨夜长宁说的话,扫了一眼书封,又道:是否有意思不知道,但看这两本卖得最好。
长宁拿过话本匆匆翻看两页,眉开眼笑,谢谢皇叔!
萧珩嗯了一声,眼神落在她有些脏兮兮的脸颊上,不由用指腹擦去,你这是在做什么?
长宁恍然道:哦,就是瞧着这院子还挺空的,就想咱们是不是可以种点菜,养几只会下蛋的母鸡,这样我们自己也能有新鲜的蔬菜鸡蛋了。
她说得理所当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萧珩眼睫颤了颤,看向灵霜和老刘,他们二人都是一脸无奈与哭笑不得。
他清了清嗓子,先别管这些,脸都脏了。抓起长宁的手腕往房里走。
到了屋内,季风将书箱和佩剑放下,打了盆清水回来,萧珩绞了张帕子给她擦脸擦手,垂着眼睛道:你也不必这般辛苦,安心住着,若是缺什么想要什么,就和我说一声,还是养得起你的。
那不行。长宁扬起脸,皇叔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些都要花钱,将来皇叔若是要娶妃子了,更得花钱,我以前看几个堂兄娶亲,都得几十抬聘礼呢。
她说得理所当然,净过手后又留下一句皇叔等等,转身咚咚咚跑回自己房里拿东西去了。
萧珩呆坐在原处,出了一会儿神。
季风在另一头整理方才带回来的书,揶揄道:郡主可真是心思细腻,想得长远,还都说中了
回到陇西后,萧珩谨遵师命到城西拜见谢老爷子。
谢老爷子出身陈郡谢氏,是当朝颇有名望的世家大族,他早年连中三元,风头无两,是闻名遐迩的文坛大家,后来国战时他毅然弃文习武,征战边关直到西北平定,随后这些年就一直留在郡学教书,李家对其都要礼让三分。
谢老爷子与萧珩的师父是莫逆之交,师父不在的时候,所有课业都是谢老爷子亲自教授。
今日,谢老爷子忽然问及他身边是否有女眷大多世家子弟,到了十四五岁的年纪都会有几个家族安排的通房侍妾,除了负责照看起居,更重要的是为了开枝散叶。
纵然萧珩如今地位尴尬,那也是皇子。
等到了年尾,他就虚岁十六了。
谢老爷子的意思他心知肚明,萧珩只说想一心求学婉拒了。
萧珩抿了抿唇,道:此事莫再提及。
他起身将帕子放回水中,水面倒映着他逐渐张开的冷肃的面容,他肤色雪白,眉眼浓烈,纵使额角的青痕狰狞蜿蜒,却也压制不住他越发锐利张扬的五官。
萧珩静默着凝望水中的自己,直到门口想起长宁脆生生的软糯嗓音。
皇叔!
长宁半边身子靠在门框上,腋下夹着一只红木匣子,正往里面探头探脑。
季风识相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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