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珩一时哭笑不得。
长宁哭了好一会儿,感觉好些了,才揉着眼睛一抽一抽地问:皇、皇叔,今天那些小娘子没有你喜欢的吧?
嗯?
正给她擦眼泪的萧珩诧异了一瞬,很快又摇了摇头,言简意赅道:没有,不喜欢。
长宁最后一丝顾虑终于消散。
没有就好。
不然她还当真不知该如何收场,也不敢告诉萧珩那些人私下底议论的话。
她甚至难以想象,如果其中有萧珩喜欢的小娘子,在知道她们的想法后,他该有多难过。
见她松了口气的模样,萧珩唇角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好了,不管其他人,看看你在忙什么。
他托着长宁的胳膊起身,走到灶台前看了一圈。
长宁红着脸道:就是想试试炖只鸡。
结果鸡是厨娘的,杀鸡也是厨娘干的,就连怎么做也只是听厨娘说了一遍,她就把鸡洗洗扔锅里。
萧珩怔了怔,略显讶异地回过头,你亲手做?是府上厨娘做的饭菜不合胃口,还是
他是按照长宁以前的饮食习惯安排厨子,倒是忽略了四年不见,人的口味也许会变这件事。
萧珩没按捺住好奇心,说话间便上前揭开了锅盖,见到那只沉在锅底看起来还很完成的一只鸡,突然陷入沉默。
半晌后,才低低问了一句:你内脏取了吗?
啊?长宁疑惑地眨了眨眼,取什么?
萧珩:
长宁瞧他脸色不太对,也凑到锅前看了一眼,脑海里回忆着厨娘和自己说过的话,默默清点汤中药材。
该放的料都放了啊哪里出问题了?
她小声试探性地问:不、不是这样吗?
萧珩神情古怪,似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趁着水尚未沸腾,用勺子将鸡捞了出来。
长宁打小就没干过这种事,现在不会也正常。
萧珩如此想着,便道:想喝鸡汤是吗?坐着吧,我来。
一听这话,长宁急忙抢过他的勺子,那不行,这是要做给你的,你来动手做,那我的心意岂不是没了。
萧珩有些意外,做给我的?
那不然呢?
长宁拿过勺子,胯部一顶将萧珩挤开,正色道:大喜日子,就是想给皇叔亲手做点吃的,唔我要是做的不对,你告诉我,我再学学,但是必须得我自己来。
萧珩没提防她,脚下稍稍趔趄闪到一旁,看她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不好打击她的热情,只好寻了一张条凳坐下,清了清嗓子开始指挥:鸡,要先开膛,把内脏取出来。
长宁举起菜刀,比划了一下,从这里下手?
往上一点。
长宁又握着刀上移几寸,这里?
萧珩瞅着那明晃晃的菜刀,挽起衣袖,还是我来吧。
被嫌弃的长宁一脸郁闷。
萧珩动作十分干净利索,三下五除二就把鸡开膛破肚,又将砧板上切了一半的姜片一并处理了。
平白被人抢了活,长宁鼓着腮帮子嘟哝道:说好君子远庖厨的呢。*
萧珩再次抬起眼皮,你是不是很久没读书了?
长宁生怕他会突然来了兴致抓自己补功课,立时直起腰板,振振有词,话本子也是书。
萧珩脑海里不由飘过《榻上欢》《花魁传》一类的香艳字眼他曾在长宁的书案上瞧见过。
他轻咳一声,却未反驳她,抬起手臂道:袖子。
长宁听话地走上前将他滑落的衣袖卷起,嘴上不忘继续抱怨:都说我自己来了话是这么说,但身上襜衣已经解下围到了萧珩腰间。
萧珩将鸡剁成大小均匀的块状倒入锅中,弄完之后,瞥见摆放在灶台上的食材,索性多做一些。
熟练得仿佛已经做了很多次。
长宁暗暗咋舌。
还好她没做成,要是做出来让人难以下咽,岂不是得丢脸丢到家。
她还是琢磨琢磨搞点别的来庆贺一下。
长宁在厨房四下溜达,抱着一叠点心来到萧珩身边,好奇问道:皇叔,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或者有什么愿望?
萧珩想也没想,认真回了她八个字:天下太平,再无硝烟。
长宁糕点吃到一半,差点噎住。
这个愿望太大了吧,就算是前世的她也很难实现。
更何况这辈子,她已经养成小废物了。
还有呢?
萧珩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一手支着灶台边缘,侧身望着眼前瞳眸清灵的少女。
阿宁平安,长乐无忧。
长宁被他的目光和话语惊得面上一热,忙把剩下的半块糕点囫囵塞进嘴里,含糊道:皇叔就没什么自己想要的吗?要和你自己有关的愿望,别人的不算。
末了,她又解释道:说不定阿宁可以帮你实现
萧珩张了张嘴,对上她的眼睛后,险些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什么想要的。他语气恢复平淡,听不出情绪。
长宁撇了撇嘴,好吧。
心中暗自感慨,不愧是上辈子差点出家皈依佛祖的人,果然无欲无求。
这一日的晚膳用得与往日不同,全是萧珩亲手做的,除了一锅鸡汤,还有一盘清蒸鳜鱼,一盘醋溜排骨,一碟清炒小菜,以及额外一份甜腻腻的桂花糖藕。
长宁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萧珩会做饭。
萧珩盛了两碗粳米饭落座,又往长宁碗里夹了两筷子排骨,尝尝味道如何。
长宁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致高昂地举起筷子,浅尝一口后发出连声赞叹。
得到肯定的回复,萧珩眉眼顿时舒展开来,细心剔完鱼刺后,正要将鱼肉送到长宁碗里,一颗小脑袋已经凑了过来,张嘴把他送来的鱼肉一口吃掉。
从前她和萧珩也是这样吃饭的,便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萧珩也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笑意温和。
窗外日落月升,入冬的夜总是来得早,两人吃完时天已经暗了。
恰逢繁星满天,又是在长宁自己的院子里,萧珩便带着她飞上屋脊。
长宁坐在他身边,身子懒懒地靠着他的腿,只觉此刻的安宁异常美好。
似乎每次只要有萧珩在身边,她就会觉得格外放松和安心。
小手不由自主地叠放在他腿上,将脸靠了上去,喃喃道:皇叔,我明天还想吃桂花糖藕。
萧珩垂下眼帘,指缝穿过她的秀发。
好。
他声音沉沉的,带了点醉人的醇厚与暖意。
晚风轻拂,萧珩撩开氅衣一角罩在长宁身上,柔声问道:还有想吃的吗?可以换着做。
长宁也察觉到一丝凉意,但因为萧珩习武身上总是暖烘烘的,便攥紧他的氅衣,又往他胳膊肘底下凑近几分,脑袋里蹦出一堆甜滋滋的小玩意。
我还想吃八宝甜酪、桂花糕、小糖人
这么多?
还都是甜的。
萧珩一一记下,且又复述一遍,旋即问道:是这些吗?可有遗漏?
其实长宁方才都是想到什么就随口一说,有些说着说着自己也忘了是否提过。
可是他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她迟疑道:应该,大概,就这些了。
有那么一瞬,她竟然有这种大逆不道、不知感恩的念头,居然会想着哪天萧珩当真娶了妻,这些温柔疼爱就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了。
心是这般想,她不由语调带着些许微叹说了出来,这么下去,我都不想皇叔娶妃子了。
原是无心之语,哪曾想上方传来萧珩轻松愉悦的声音:那便不娶了。
长宁嚯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