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变得燥热起来。
他目光顺着她安静美好的容颜移开,落在她裸露的光洁雪白的足背上,萧珩放下书,起身拉过她身上的毯子盖住她的脚。
他看了眼窗外天色,快入一更天了,不能让长宁再待下去,便隔着外衣,轻轻拍了她后背一下。
阿宁,醒醒。
长宁眼睫动了动,发出梦呓般的轻哼。
萧珩又拍了一下,醒醒,回屋睡觉,这里凉。
长宁眉心一动,眼皮微微睁开缝隙,入眼一片朦胧,鸦睫又轻闪了两下,萧珩身后的一切慢慢清晰起来,是雪中红梅。
最后清晰的才是那张眉眼浓烈,五官锐利的脸庞。
方才她做了一个奇异的梦,睁开眼的瞬间,长宁有些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朱唇微启,不由低喃:萧珩
她声音极轻极弱,仿佛羽毛飘过不留半点痕迹。
萧珩耳力甚好,敏锐地捕捉到她口中的那两个字,呼吸陡然一紧。
似乎他人生的二十一年里,第一次听见长宁唤他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出自《礼经》
第60章 羞愧
萧珩身躯前倾,凑近了些,想说什么?
长宁又缓慢地眨了下眼,搁在书案上的那只手抬起,食指点在了他的眉间,袖口带起她肌肤上特有的清甜香气钻入萧珩鼻腔。
萧珩
她又喃喃重复了一句。
就在萧珩以为她还想说什么、做什么的时候,少女忽然脑袋软软垂下,枕着另一只手臂趴在书案边缘。
点在他眉间的食指也顺着他的鼻梁而下,划过唇瓣,最后落回盖在腿上的小毯子上。
萧珩被扰的心神荡漾了一下,没想到她就这样睡着了?
又做梦了吧。
萧珩无奈地呼出一口气,陡然拔高的情绪和一丝抑制不住的兴奋期待,在顷刻间又跌回谷底,平添几分失落怅然。
他走到窗棂前,任由外头的寒风吹打在他燥热的面颊上,待心境稍稳后,才重新看向熟睡的少女。
她总是这样,视他为长辈,毫无道理地信任和亲近他,在他身侧安睡。
这种亲近,让他既欢喜又痛苦。
萧珩沉重闭眸,随手扯过毯子裹住长宁,直到将人裹得严实了,才把人抱回屋里。
次日长宁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灵霜在门外叫了几次,长宁便是醒了也不肯应声,只是窝在被子里蒙住头,羞愤欲死。
她昨晚梦到自己成亲了。
洞房花烛夜,她原以为挑开盖头的会是李元修,结果梦中新郎居然是萧珩!
更可耻的是,梦里,她竟然还觉得挺好,惹得她一阵心潮澎湃。
太荒唐了。
这一发现让她一时无法见人。
灵霜拍了几次门,都无人应答,情急之下,只好转身去了萧珩的院子里。
彼时萧珩还在看文疏,听灵霜说长宁午时了还没起,以为是昨晚受凉生病了,起身直奔长宁房门口。
萧珩屈指轻叩门板,阿宁,醒了吗?
躲在被子里的长宁一听外面传来萧珩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身子扭动几下,恨不得用被子把自己里里外外缠个三四层永远不要见人。
萧珩耳尖动了动,听到屋内细微的动静,又叩了叩门板,阿宁,是身子不舒服吗?
长宁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灵霜急得额冒冷汗,郡主平日里这个时辰早醒了,该不会真的生病了吧?
萧珩也不放心,犹豫半晌,决定进去看看。
阿宁,我进来了。
他要进来?!
长宁挣扎着坐起身,紧张得手足无措,穿衣起身也不是,盖上被子躺回去也不是,正在她火烧眉毛之际,门板吱呀一声打开了,她只好又迅速躺了回去继续装死。
萧珩绕过屏风走过来时,就瞧见床上的被子鼓囊囊的一团,他坐到床沿处,关切道:阿宁,怎么了?
长宁死死拉着被子蒙住头,一声不吭。
生病了?萧珩又问了一句,伸手去拉被子,不要蒙着头,小心闷坏了。
感受到被子被人拉扯了一下,长宁拼命攥住不让他拉动一丝一毫,躲在被窝里急切道:我没事!
听到她中气十足的声音,萧珩松了口气,但料想长宁如此反常应该是有什么别的心事,便朝周围的灵霜和几个侍女使了个眼色,你们先到外面候着。
灵霜几人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
好了,她们都走了,可以起床了吗?
长宁真正怕见到的人是他啊。
被子里,长宁双颊涨得通红,依旧不肯出来。
萧珩耐心地道:阿宁,究竟怎么了?你和我说,不要闷在被子里。
长宁拗不过,只好攥着被角,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双眼睛,余下的部位全藏在被子里。
她讷讷道:我,我没事
萧珩见她眼睛里水光萦绕,眉眼处还染了薄薄一层霞色,不由呆了一下,怎么哭了?
啊?
长宁眸子略一瞪大,抬手摸了一下眼睛,想到方才她躲在被子里,因为昨晚的梦激动到满床打滚的事情
一定是因为羞愧才哭的!
她面上的霞色又重了一分,结结巴巴道:没、没有啊,我真的没事
拜托,别再看着她了。
越看她就越发觉得自己是个禽.兽。
萧珩可是拿她当晚辈一样疼着,她怎么可以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梦!
真没事?
萧珩半信半疑,眸中是挥之不去的关心。
该不会发烧了吧?
他手背贴在长宁额上。
长宁顿时僵住,一动不动。
不知是他的手过于冰凉还是旁的原因,萧珩总觉得长宁额头滚烫。
应该是昨晚在书房里着了风寒,我去叫个大夫。说着就要起身。
长宁急忙从被子里伸出手拽住萧珩,十分笃定道:我真的没事。
这次她露出了整张脸,萧珩凝视着她涨红的面颊,沉默半晌,低声道:还是找个大夫看看比较妥当。
长宁:
不到一刻钟,大夫就请来了。
老大夫替长宁仔细诊了脉后,回身朝萧珩笑道:郡主只是来了月事,许是有些腹痛,但并无大碍,不是风寒,殿下放心。
长宁躺在床上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
她都说没事了!
萧珩面上尴尬一闪而逝,让人送走老大夫后,才讷讷地安慰道:若是因此难受,不必羞于启齿。
他脚下略微仓皇地挪开几步,我去问问大夫有没有什么方子。
不必羞那你尴尬什么?
长宁睁开眼睛瞪着他,但很快眼神又软了下来。
就当她是因为来月事才情绪古怪吧,要是让萧珩知道自己的心思,估计能被她气吐血。
她乖巧地点点了头。
萧珩脚步慌乱,面上却仍旧是不苟言笑的正经表情,吩咐下人换些清淡温补的饮食。
一连数日,长宁几乎都在回避萧珩。
平日里她都是和萧珩在一处用膳,一处看书,往日也动不动就会去挽他的胳膊,但自从做了那大逆不道又荒唐的梦后,长宁就找了各种借口一个人待着,尽量不和对方在一起。
萧珩也敏.感地发现了这个问题。
虽然他原也打算对长宁避着些。
按理说,长宁主动疏远自己,正和他意才是。
这天,他一个人在前厅里用膳,看着桌上少了一副碗筷,总觉气氛有些沉闷,转头问季风:郡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