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也没等到人,倒是遇上了同来茶楼听戏的太常卿家大姑娘秦初云。
秦初云瞧见长宁的阵仗时微微一愣,走上前福了福身,小女秦初云见过郡主。
长宁在脑中搜索了一下,你是秦初月的姐姐?
萧珩封王那日她见过不少世家贵女,印象最深的,无疑是在背后哭哭啼啼,直说萧珩可怕不愿意嫁的那个秦家二姑娘秦初月。
秦初云听她提起妹妹,朱唇噙着讥讽,月娘是府上庶妹,若是得罪过郡主,我这个做嫡姐的代她向您赔不是。
言辞间,把自己和秦初月的关系拎得清清楚楚。
长宁眼眸微眯,兀自抿了一口茶。
当日之事早就了结了,秦大姑娘再来赔不是,岂不显得本郡主刁蛮跋扈,得理不饶人了?
秦初云面色一僵,忙又道歉,是初云失言。
长宁并不想为难谁,也懒得和这些大家闺秀打交道,便打发道:秦大姑娘有事吗?若无事,便各自听戏吧。
秦初云淡笑道:初云确有一事,想托郡主帮个忙。
第66章 李相殁
她朝长宁盈盈一拜,还请郡主能答应,让初云随殿下一同前往西蜀。
长宁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她神色复杂地看向秦初云,欲言又止。
其实
秦初云虽然也觉得这样的话说出来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咬着牙道:其实上次在王府的时候,家父已经同殿下商谈婚事了,只是中间出了些岔子,此事便耽搁了。
长宁继续喝茶,压下心头的震惊,道:此事若当真,皇叔在时,怎么不见你们继续登门议亲?
关于这个问题,秦初云早想好了如何应对。
正巧赶上匈奴三王子和亲,还将郡主的婚事攀扯了进去,事情刚完,西蜀又起匪乱,殿下事务缠身,父亲便一直未敢再次登门,现下殿下离京了,更是没有机会。
她抬眸,眼中水光盈盈,初云知道郡主同殿下亲厚,郡主可否告知殿下行程?
长宁毫无波澜地听完,轻笑一声,皇叔的婚事他自己会做主,找我没用。
她起身下楼,走了两步,又回头道:皇叔若当真对谁有意,他自会有所表示,在皇叔未言明之前,还请秦大姑娘自重,不要到处乱说才是。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是巴不得让人误会从而和萧珩攀上关系么?
届时流言四起,就算萧珩同秦初云清清白白,也要被人当成有什么了。
长宁有些气闷,语气便凌厉了几分,说的话也毫不留情。
秦初云整个僵在原地,面对旁人的指指点点,顿时羞怒交加,狠狠一跺脚便掩面下楼。
出了茶楼,长宁差人到李家询问李元修的情况,便先带人回府,一路上脸色都不太好看。
萧平沉声道;郡主,可要给她些教训?
长宁摇了摇头,不必了。
此前或许真如秦初云所言,商议婚事时因为出了岔子,不得不暂且搁置,如今萧珩不在,长宁便如同女主人一般掌管王府,仗着背后的权势在上京几乎是横着走,秦初云看着多少会眼红动心。
在秦初云看来,若是当日没有长宁在后院闹的那一出,她和萧珩的婚事就算定了。
那么如今横着走的人就该是秦初云,而不是她这个和萧珩沾亲带故的落魄郡主。
长宁对此不屑,冷哼道:她不过是看皇叔如今权势日盛,想靠皇叔翻身改命罢了。
及笄礼将近,这些天常有世家勋贵上门送贺礼,长宁刚回到府上,便又瞧见前厅桌上堆放的礼物。
她正捧着纸笔登记入库,外头一个小厮急急忙忙奔进来。
郡主,相府差人传话,今日一早,李相爷病逝了!
长宁握笔的手一颤。
李相去世的消息来得突然,长宁去的时候,相府已经挂上了白幔白灯笼,门前停了一长排的车马,皇帝也派了自己的亲信内侍前来慰问。
长宁代表王府去了一趟,上过一炷香后便扭头去寻李元修,在相府找了好大一圈,才在一处角门前看到了他。
李元修抱着膝盖坐在石阶上,眼睛红肿,一言不发。
正犹豫着该如何安慰他,李元修已经缓缓抬眼看了过来,抱歉,今日失约了。
长宁走到他身边,递了一块手帕,节哀。
虽然她对李家人没什么好感,但这一世的李夫人和李元修都曾在她守陵时给予帮助,她也真心拿李元修当朋友。
李元修低头接了手帕,转过身去不敢让人瞧见他哭的样子。
到底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长宁想起阿爹阿娘相继离开她、尚未见过面就下落不明的弟弟、还有在她面前撒手人寰的皇爷爷
她心中叹息,没有说话,静静坐在他身边陪着。
傍晚回府后,长宁就收到了李夫人的信。
大致意思是李家打算将尸骨带回老家安葬,至于她和李元修的婚事,只能拖到三年孝期之后,再行商议。
灵霜在旁歪头扫了一眼桌上的信纸,惊讶道:小公子还要回陇西拜谢老先生为师?那他以后岂不是都不在上京了?
长宁重新摊开一张信纸,正提笔蘸墨,斟酌着该给萧珩写些什么,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婚事。
郡主!
灵霜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小公子若是也离京了,您自己在上京城可怎么办呀?
如今明面上大家不敢直说,但背地里笑话长宁的人已经很多了,甚至还传言她和萧珩一样,都是丧门星。
说她先克死了自己爹娘和刚出世的弟弟,从陇西回来后又克死先帝,现在刚和李家结亲更是把未来公公克死了,往后,指不定还要克夫。
为了坐实长宁克夫的言论,还把她之前差点与杨宜之定亲的事情拿出来说。
什么亲事没结成,荣国公夫人就死了,连杨宜之现在也是个半死不活的傀儡,荣国公一门彻底后继无人云云。
甚至连拓跋柔不幸和亲一事都要算在她头上,希望能把长宁这个丧门星嫁去匈奴。
反正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要是李元修也跑了,她们的婚事指不定又要被外人胡乱编排一通。
长宁反而不急,落笔稳健,神情平静地道:皇叔在外替朝堂征战平乱,皇上都不敢动我,她们也就私底下说说罢了,哪个敢当着我的面议论?而且有王府做靠山,我也不愁吃穿,如何就不能活了?
灵霜一噎,虽然是这么个理,但您的婚事和清誉
她既气愤又有些不忍直说,道:郡主你是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传言有多难听,若是小公子真走了,您便是千百张嘴,也堵不住那些流言蜚语。
长宁眉眼低垂,轻轻一笑,随她们说好了,更何况,也不能因我一人的名声就把李元修捆在身边吧?
灵霜一时竟无法反驳,默了片刻后道:依奴婢看,您是不想嫁吧。她无心一说,语毕便起身出去干活了。
长宁笔尖微顿,看着写给萧珩的书信,轻咬唇瓣。
脑海里无数次闪现分别时萧珩那个意味不明的拥抱。
其实,嫁不出去也挺好的。
*
相府,李夫人刚送走前来传旨的公公,又折身跪在灵堂前。
她面上还有半干未干的两道泪痕,姣好容颜一夜之间憔悴许多,鬓边隐隐长出几缕白发。
不多时,屋外就有几个装扮雍容的中年妇人带着家仆闯了进来,不顾灵堂前还跪着一个当家李夫人,就开始指挥下人肆意挪动各处院子里的物件。
李夫人望着灵牌,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