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悄悄观察着皇帝的脸色,又看向不远处同样胆战心惊的拓跋昭。
随后,她朝杨玉瑶使了个眼色,郡主是怀明太子亲自抱回来的,想来不会有错
后者完全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信誓旦旦道:当初为沈侧妃接生的稳婆就在我荣国府上,此人已经承认,当初沈侧妃生下是个不足月的死胎,她生怕当时的太子会弃她不顾,便抱来一个恰好同时出生的女婴蒙骗太子,此事父皇派人一查便知!
长宁心脏突地狠狠一撞,下意识看向拓跋临。
拓跋临摇着折扇,唇角噙着笑,作壁上观,见她投来愤怒的目光,他微微挑了下眉。
一副掌控全局、对她了如指掌的姿态。
皇帝闻言,朝身旁的内侍递了个眼神,内侍意会,弓着腰退出去。
荣国府早有准备,内侍离开不一会儿,就带上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子。
那婆子上来便跪在帝后跟前,将当年在吴兴沈家接生之事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当年沈氏小产,孩子根本就没保住,但此时沈氏不让张扬,便给民妇二百两,还有一张庄子地契,让民妇离开吴兴,当时的沈氏尚未出嫁,民妇不知事关皇嗣,倘若知晓,定然不敢答应隐瞒此事,以上民妇所言句句属实,还请皇上明察。
皇帝斜看着内侍呈上来的地契银票,怒不可遏,沈氏一族,欺上瞒下,混淆皇室血脉,实在可恶!
他重重一掌拍在扶手上,因情绪激动,忍不住咳了两声,咳咳,来、来人借口将她押入大牢!
一声令下,禁军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下下章就,先圆个房?
第89章 入狱
长宁想要站起反驳,却被身旁离得最近的杨宜之摁了下去,她又下意识抬臂抵抗,眼前数道白芒闪过,四五柄佩刀同时架在颈侧。
突如其来的刀光剑影,把王皇后等人吓了一跳。
皇上保重龙体,切莫动怒。
眼看情况不妙,王皇后伸手替皇帝顺气,臣妾看来,此事蹊跷,仅凭稳婆的一面之词,便给堂堂一个郡主定罪,未免牵强了些,万一是个误会,皇上届时岂不进退两难?
王皇后话中所指,自然是朝中清流和西蜀王。
清流一党原就是支持怀明太子的旧部,西蜀王又与长宁一起长大情谊深厚,两方都不能轻易得罪。
是啊父皇。
拓跋昭颇为认同地道:长宁妹妹可是二皇叔亲自抱回来的,怎会有假?倘若是假的,当年皇爷爷也肯定早就派人彻查了,过去这么多年都无人置喙其身份,如今却凭空冒出个稳婆信口胡诌,说不定就是为了引发朝中对立,激起群臣激愤。
王皇后和拓跋昭的话点醒了皇帝,他睨了眼跪在地面战战兢兢的稳婆,又看向长宁和杨玉瑶。
杨玉瑶见皇帝似有动摇的迹象,忙道:皇上,妾身所言句句属实,不信皇上大可派人前往吴兴查证!
始终沉默看戏的拓跋临也在这时提醒道:父皇,儿臣记得,沈家老太爷虽远在吴兴,但廷尉左监的沈明辉沈大人倒是在京,算起来与沈氏同宗,当年之事,兴许他会知道内情。
皇帝略微皱眉,好半晌才忆起朝中确有此人,便给大内侍递了个眼神。
今日本是皇帝寿宴,普天同庆,百官齐贺,拓跋临口中的廷尉左监身为六品官员,也在朝贺之列,内侍得了旨意,一阵小碎步前去传人。
冒姓乱宗加上欺君,诸项罪名压身,长宁很快被禁军押到前殿,接受皇权的审判。
前殿里的官家女眷皆随妃嫔一起被遣到屏风后,觥筹交错的宴席,顷刻间除了高台之上的帝后,只剩皇族宗室和百名禁军。
包围圈中央,跪着一个纤细不屈的身影。
廷尉左监快步踏入殿中时,明显察觉到里面气压极低,他后怕地抹了一把额汗,快步上前叩拜。
屏风后的女眷们禁不住好奇,开始探头探脑,窃窃私语起来。
其中一位身着三品诰命服的妇人,掩着唇低声道:听说怀明太子带回来的是个假郡主。
什么?假的?离得最近的贵妇人满脸不可思议。
又一人插嘴道:我也听说了,怀明太子宠爱的那位沈娘娘当年未婚先孕,孩子都是在宫外生的,后来才被怀明太子接回宫,但听接生的稳婆说,沈氏当年小产,根本没生下孩子,但是为了能让太子接她回宫,就抱养了一个刚出生的女婴。
对对对,就因为是女婴,当年太子和先帝便没详查她的来历,这才让沈氏钻了空子
大部分女眷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人群中,唯独李夫人面色凝重。
沈明辉跪在一侧,浑身抖如筛糠。
他是沈家旁支,也算沈氏的远房兄长,当年之事他确实略有耳闻,但未亲眼瞧见,作不得证。
只是方才进殿回话前,有人暗中敲打他,此刻面对皇帝的质问,他只能哆哆嗦嗦着将沈氏小产之事和盘托出。
皇帝勃然大怒,正要下令抄没沈家,被拓跋临拦住。
父皇,沈家数辈英烈,都曾为我大魏立下汗马功劳,若因一小女子之失,而抄没整个沈氏,只怕会引来非议。
跪在殿中的长宁看着他们父子俩一唱一和,暗暗蜷紧手指。
他们的对话彻底打消了她逃跑的念头。若是跑了,难保他们不会迁怒沈氏一族的人。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皇帝思忖片刻,沉声道:罢了,看在沈家满门忠烈,沈侧妃也已身殁,此事便不再牵连旁人,但你,享受了天家十余年的富贵,也足够了,今着令将这来历不明的女子打入诏狱,听候发落!
沈明辉大大松了口气,连连叩谢圣恩,只要不连累沈家,就是天大的恩赐。
皇帝看着台下之人,嘴角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如此一来,不仅卖了沈家一个人情,来日纵是西蜀王有意见,也掀不起风浪。
眼看长宁镣铐加身,屏风后的李夫人脚下一个踉跄,旁边的妇人及时扶住她的胳膊。
那妇人正是方才说起闲话的三品诰命李文恭的正室夫人,刘氏。
哟,嫂嫂你可千万别伤心呐。她搀着李夫人,皮笑肉不笑地道:郡长宁是你未过门的儿媳,那也就是弟妹我的晚辈呀,你心疼,我也心疼呢。
李夫人抽回胳膊,不咸不淡地道:多谢弟妹关心了。
刘氏瞥了眼自己空落落的手,眉梢微挑,哎呀,我这脑子,差点忘了,您还指着巴结郡主和西蜀王府翻身呢。
听到这句话,李夫人脸色显而易见地黑沉下来。
刘氏仿佛看不见似的,摇着丝帕叹息道:没成想,竟找了个假的,功亏一篑不说,还把自己儿子婚姻大事搭了进去,当真是应了古话,赔了夫人又折兵呢。
你
李夫人向来自诩教养良好,被她一番落井下石,温婉的面孔险些绷不住,正欲开口,刘氏就撞开她的肩膀,兀自离去。
*
诏狱昏暗,四处萦绕着血肉腐烂的潮湿腥气。
长宁站在天字牢房门口,望着满地斑驳的血渍和到处乱窜的老鼠,正犹豫着,后背传来的掌力就将她推了进去。
稳婆暂时收押天牢,拓跋柔也因私自回京被禁军带了下去,只是她们二人单独关押在别处,从头到尾,长宁都没找到机会与她们说上话,无从得知她们是如何与杨玉瑶狼狈为奸的。
她在牢房中环顾一圈,望着头顶的狭小的铁窗,寻了个勉强干净的角落抱膝坐下。
大抵是前世类似的境遇遇到不少,比起一般人,她表现得镇定许多,只是闭目养神,静静地等,脑海开始一点点捋清今日发生之事。
虽然她的内心还算平静,诏狱外却是炸开了锅。
长宁不是怀明太子亲生女儿的消息一经传开,上京城中议论纷纷。
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即将成婚的程雨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