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保安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们在电梯厅拉拉扯扯,我得赶紧把这二百五弄走才行。
这是你该管的事儿吗?我反手扣住他的膀子:别搁这儿傻愣着,走了,丢人现眼的东西。
他被我带着晃了晃,但还是杵在原地没挪动地方,沉默了许久后又是一副怨妇语气:恒哥你怎么会骗人呢?不是说好让我跟着你的吗?
说啥你都信?让你乖乖嗦鸡巴哄你的话你全信?我低声埋怨道,抓他往外走的手又加了点力气,赵明明一个趔趄居然往我这儿倒了过来。
一百六七十斤的大男人我哪儿顶得住啊!
我用肩膀顶住他的上半身,这家伙沉得像座小山,一颗喷香的脑袋就垂在我脸边上,耳朵里全是他急促的呼吸声,刚刚我就觉得他的手烫得吓人,现在靠近了我才发现这家伙热得像刚从烤箱里出来,扭头一看,人已经晕了。
晕过去的赵明明根本站不住,眼见着就从我身上往下滑,我只能用尽浑身力气兜住他不让他躺地上,但稳住他了我又没法儿掏手机打120,给我也急得够呛,仔细想想,他怕是这几天晚上在外面等我出来的时候着了凉,说来说去又是我的错。
好在公寓保安已经盯了我们挺久,见我独力难支,很快就过来帮我扶着赵明明到沙发上躺平,我这才腾出手来打120,把人送去了急诊。
这人刚上救护车就醒了,烧得有点稀里糊涂,就傻愣愣盯着我,也不说话,红着眼睛瞥了我一路,瘆人得很。
万幸赵明明人没啥事,看情况就是着凉了导致感冒发烧,碰上今天刚好没吃东西有些低血糖,情绪一激动人就晕了,这会儿把水挂上,情况也基本稳定。
不过今晚算是折在医院了。
说起来这还是我之前碰到流氓医生的医院,还好现在三更半夜,流氓医生不可能在。
屌丝自以为泡到千金小姐美了好些日子这种事情,我一点儿不想记着。
这家医院的急诊有个单独的观察输液室,不是很大,这会儿只有我和赵明明,他看起来比在救护车上的时候明显好了些,就是肉眼可见的气鼓鼓,高烧让他的脸看起来黑红黑红,我忍了很久才没当他面笑出来。
我让外卖送了两份炒面,赵明明吃不下,全进了我肚子,吃饱喝足,我也整理好了思路,准备和还在生气的病号好好谈谈。
人和人之间要多点真诚,他连我鸡巴都嗦过,有啥不能直说的,赵明明大致上还是个好孩子,心平气和先解决问题,不吵架不上火,不跟病号发脾气。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房子要到期了我把外卖盒放到一边,坐在赵明明隔壁的座位上轻声说道:你也站我角度想想,你恒哥这几年混啥样你没数吗?
病号不说话,两只手握成拳头,紧紧攥在膝盖上,就算人很不舒服,还是直挺挺地坐着,端正、僵硬、毫无生气。
自从主动要求做狗后,他的话也变少许多,我甚至有点想不起之前那个机灵的后辈是什么模样,我觉得他大概也不快乐,起码不如他一开始想得那么快乐。
我知道你是好孩子,虽然我们有些没有办法解决的根本性矛盾,但已经失去了补救的机会,你没有必要为了过去的事情把自己困住,至于狗不狗的,我不好这口,你不愿意找其他人,那我也没办法,只能陪你过家家。
过家家。
俗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我就是因为已经想好要回去了,这才答应你玩一段时间,纯粹是当做好人好事,本来就不想让你知道,但你现在知道了,那我也敞开来跟你说明白我看着萎靡不振的赵明明,一点小小的同情浮上心头,在他毛茸茸的头上揉了几把:年后我就走了,咱们回归原先的关系和平共处最后一段时间吧。
一阵长久的沉默,在我差点睡着的时候,赵明明终于接上了话:恒哥,能不能不回去。
无力感淹没我,这怎么还是听不懂人话?
我怎么不回去?我一个月工资到账八千六,房租三千八,吃吃用用三千没了,一年好不容易攒上个万把块的还得开支给人情往来,明明,我不比你在业务科室能有上升空间,这些年我也尝试过,一直没找到什么更好的出路,呆在北市对我来说负担太重了,我没能力在这里安家,趁现在还年轻,回滨城起码能压力小点,我也得生活啊!
不就是房子吗?赵明明一针见血:能安家你就不回去了?
承认自己没本事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我再怎么跟自己说要心平气和,也多少也有些不舒服:什么叫不就是房子?说得轻巧,你买得起不代表我也有这个本事,你牛逼,行了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轮到赵明明叹气了:恒哥,不要生气呀,你现在的情况我是有责任的,不让我管,我做不到,让你过得舒服是我人生最大的意义,我真的想照顾你,更想你依赖我。
我说了,我不需要。
他好像听不到我说话,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如果你留下的条件是在北市安家,那这好解决的呀,我能找到你能承担得起的房源。
*
梦呢,现在月薪九千不到能在北市买房?
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赵明明,把我卖了都不够首付,我又不是没去看过房,能买早买了。
恒哥,我毕业以后在北市卖了六年房,办不到我也不配当销冠呀。
赵明明业务能力我大概有谱,之前卖房的时候他就赚了不少钱,现在转到策划也是因为他想往管理层走。既然他说能找到,那大概率不是吹牛逼,只是凭我这个月薪能承担得起的房源,我实在想不出能是什么样的房子。
但对我而言,在北市安家这个诱惑太大了,北市有全国最好的资源,我现在的工作虽然上升空间不大,但胜在有保障,只要能维持现状,也不会比我回滨城考那个摸不着边的编制来得差。
那麻烦你费心找找?我心动不已,对着赵明明的语气都客气了许多:反正过完年才到期,还有点时间嘛。
赵明明这才笑了,红红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快乐,像条得偿所愿的病狗,绷着的后背也放松下来,把自己窝进椅子里:所以恒哥还是离不开我的呀。
我汗都滴下来,行吧行吧,你厉害,你自有一套神逻辑。
护士过来换完药,我才把有点兴奋过头的赵明明打发睡着,我也困得不行,就这么将就着在输液室的椅子上睡了一觉。
医院的早晨来得格外地早,六点出头我就被打扫卫生的大爷吵醒了,赵明明半夜挂完了水,但以防万一还要再观察一个上午,现在暂时不能回去。他这会儿估计是感冒发了出来,人傻傻的,反应也迟钝,但我觉得更大的原因是他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饿的。
唉,说什么要无微不至地照顾我,还不是得我照顾他。
我起身去医院门口的早餐店给我俩打包点吃食,医院还是生意好,连带着早餐店都一大早就排了老长的队伍。
只是后面排队的人怎么手脚不是很干净,老碰我屁股?
不能运气这么好吧,买个早饭都能碰到最不想碰到的人
早上好,黄先生,今天终于想我了?
我想你个大头鬼!
第13章 临危不惧方能翱翔于天际 大胆设想,冷静分析,沉着应对
我回头翻了个白眼:嚯,一大早的什么东西瞎叫唤,您哪位啊?
这就把哥哥忘了?
忘你大爷,我忘了我自己是谁,都忘不了你这流氓头头。
差不多得了啊,咱们没啥可说的,你别贴我这么近,膈应人。我向前走了一步,和笑得促狭的医生拉开距离。
前两次看到这人,一次在医院,他戴了口罩只看到半张脸,剩下一次是大晚上,灯光昏黄看不真切,脸上被我弄得乌七八糟,注意力集中在他一身腱子肉上。今早太阳挺亮堂,照得他脸上清清楚楚,我这才发现他年纪不小,不笑的时候眼角也有些皱纹,但算不上松弛,看面相得有四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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