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
他见我哭,以为我疼得厉害,还有伤?
不是。
那怎么了。
我崩溃了,眼泪止不住,我想尿尿!
.
从更加隐秘的角落里出来的时候,我脸红了,看天看地,没脸看他。他果然比我多吃过几年饭,淡定得要死,在这快喘不过气的气氛下,他扭正我的身子,走小路。
我脚疼。
他拎起包,正要往肩膀上挂,我说:你背我。
以为又像那晚一样得不到回答,没想到他把包挂在了前面,蹲下,上来。
这形象真伟岸,背上背一个,怀里抱一个,像个生了二胎而一胎还没长大的老父亲。
你累不累?
不。
上面好看吗?
嗯。
你们经常来?
是。
我趴到他耳边,你多说两个字怎么了?
遇到一个小坎儿,他一只脚踏了上去,侧头看我,我们的距离猛地拉近,我能闻到他的呼吸,但他很快就转了回去,省力气。
周屿焕。
嗯?
我刚刚闻到你呼吸了。
好闻,我能不能再闻一下?
果然,这一路他都没理我。
我们没去找宗闲,想也知道她挑的地方有多危险,五点的时候,我跟周屿焕说饿了,他带我去山顶的一家农家乐吃饭,老板来点菜的时候问我们是不是也来看流星的,他说不是,我问:有流星?
听说是百年一遇的英仙座流星,最近网上炒得可热闹了,隔壁民宿老早被订满了,如果你们也是过来看的话,推荐山后面的小草沟,别看地方不起眼,位置绝佳。
好的,谢谢老板。
哪里热闹宗闲就往哪里挤,我们刚开吃,她就杀到了,给我们看网上的流星配图,哥,我们今天来得还真巧,听说晚上有流星雨诶。
宗理也随后踏进来,累得像狗,刚落座就喝了两杯水,说下次再也不参加我们的活动了。
杜迦佑难得没了形象还开心,坐周屿焕旁边,我赢。
谁赢无所谓,我都快饱了。
晚上,山头很挤,民宿里的人都跑了出来,拿手机拍照的,拿无人机航拍的,还有双手合十祈愿的。
我们一行人来到小草沟,老板说得没错,视野是真好。我坐在栏杆上,想着一会儿要是看到了流星,许什么愿好。宗闲领了老板家的一只狗,把肉往我脚底丢,狗毛猝不及防碰到我皮肤的时候,我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仰,想象中的四仰八叉没出现,身后有个胸膛,我顿时感觉后背滚烫。
那条狗咬着肉哼哧哼哧地往宗闲跑,宗闲如法炮制地对付了宗理,宗理跟她追赶起来,杜迦佑不知道去哪儿了,周围瞬间变得安静。
我浑身僵硬,半掉不掉真的很没安全感。
他往前走,我身子跟着回正,在天边闪过一道白光的时候,他的双手搭在我身侧。
山间的风很清凉,带着野味和花香,然而占据我整个脑盘的不是山间的任何一角,而是从侧脸处传来的那句话。
闻到了吗?
第28章 沈叙
机器人比赛的那天,杭州各个学校都放了寒假,有的小学把参观他们的比赛当成冬令营的其中一个项目,负责交接的是小姨男朋友,叫田方程。
小姨也在,我俩人手一张票,过了安检,她回头问我她刚做的头发好不好看。
染了?
什么染了,做了柔顺,没觉得滑了点吗?
哦,是挺滑的。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早晨没吃饭。
她把包放在左手,右手拉着我,走,带你去吃灌汤包,杭州老字号了,新开了一家分店在这里。
我们来到二楼,自动门刚响起欢迎光临的声音,我就感受到眼角处的闹腾,转头看,呼吸一滞。
是他们。
坐在角落,刚才的闹腾来源于温锁吃得急,汤汁洒了一身,抽纸往衣服上擦。
小姨点了份鸭血粉丝,转头问我吃什么口味的,随便。
眼见着这个回答会把她的目光引到那里,又加:跟你一样,汤包要虾仁。
好。
身后有人排队,小姨结好账,就近找了个位置,我靠墙坐,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们。
头顶的暖气丝丝地往下吹,我后脖颈发烫,脱了外套,自动门响,一行人走进来,把我的视线切割得断断续续,但仍然能看见,他放下筷子,帮她把袖子卷起来。
她穿得跟肉团子似的,白色羊绒外套,拉链拉到下巴,半张脸几乎埋了进去,偏偏马尾是高的,在头顶,被汤汁烫到的时候,鼻子不停地皱。
我们的那份到了,我习惯性地在旁边铺两张纸,小姨看了眼碗里的香菜,拍了下额头,说忘跟老板交代了,随后自己认命地挑。
第一口粉丝进嘴,我终于理清楚了刚才心里的别扭劲儿从哪来。
她年轻。
年轻总是能粉饰任何漏洞,我想把她的一切举动都解释为做作,又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漂亮。
漂亮得不像话。
一顿饭食之无味,吃完之后,小姨去洗手间补妆,我看着他们走出去,在玻璃窗外,她拉着他,要往东走,他拎着她的领子往西拽。
她怎么是这样的女生,像小蛮牛,头在他胸膛顶来顶去,在央求着什么,他没答应,她撞了他两下,又抱着他胳膊晃,就差撒泼打滚了。
没样子。
我在期待周屿焕的反应,他从来都很稳,哄着拢着那是耐心在熄灭之前的警告,一旦消磨殆尽,他做的比谁都绝。
小姨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她磨了五分钟,然后转身,朝东,她在他身后蹦蹦跳跳的。
吃饱了吗?小姨问。
我目光收回来,眼睛酸涩,穿上外套,嗯。
自动门再次打开,门口处的冷热交替让我一阵头晕,拉了小姨一把,她握我的手,带我从人少的地方走。
走到一半,才发现是沿着他们走的方向,这一条路都是卖冷饮的,冬天生意没那么好,尤其是早上,好多店员在低头玩游戏,走到一个兔子玩偶的柜台时,听见一旁传来的警告:小口咬。
我松开了小姨的手,小姨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了?
我没回,走到玩偶旁边,透过缝隙看他们。
温锁拿着一个粉色的盒子,里面是奶油冰激凌,她挖了一大口,趁他接电话的时候,塞嘴里,随即被凉得脸皱到一起,急促地咽下去。听见声音,他回头,擦掉她嘴角的奶油,她嘴巴微张,凑到他面前。
他回完电话那头,轻轻吹了一口。
至于吗。
嗲成这样。
没忍住,要冲上前,小姨一把捂住了我的眼睛,无声地带我掉个头,到转弯口,她松开,拿纸,擦我的眼泪,又擦擦自己的掌心,我的心像她手里的纸巾一样。
皱巴巴的。
她带我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暖气足,烘干不了我身上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