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可游走一周后的虚荣感,在抽离那个氛围时变得格外讽刺。
他们感觉是我,可事实并不是我。
这种畸形的嫉妒心巧妙地融化了不久前得知温锁外公去世的罪恶感,我该进行下去,她垮了,我才有机会取而代之。
拿着甜品盘回去的路上,撞到了周屿焕,他在接电话,步履快到我被撞后,不是去感受身体的疼痛,而是去考虑他的焦急。
他真的很急,杜迦佑说待会儿有个文件要他签字,他的注意力都在电话那头,杜迦佑加重音量问他去哪儿,他头也没回地说了句医院。
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赶紧跟上去,下楼的时候他已经开车走了,车子在即将进入主路的时候急刹车,差点跟逆向行驶的电动车撞上,双方都不占理,但对方比较难缠,准备下车理论了,周屿焕一脚油门踩上路。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失风度。
我赶紧拦住一辆出租车,我一路催得厉害,竟然也跟周屿焕前后脚到,楼下铺了气垫,周围围了很多观看的人,我仿佛察觉到周屿焕为什么这样急。
在拐弯处看见他的身影,跟过去,快追上时他突然掉头,撞了我一下,回头说了句抱歉,那是他下意识的举动,他眼神没聚焦,甚至没看到撞到的人是我。
电梯停在8楼,迟迟不下来,周屿焕朝楼梯口的方向跑去,我没必要。慢悠悠地等,终于到,里面的人陆续出来,十几秒后,剩一个专门按电梯的阿姨。
我进去,说顶楼,她看了我一眼,顿几秒,按。到了顶楼才知道那个阿姨为什么顿住了。
好多消防员。
成堆的营救措施。
没敢冲动,因为温锁一只脚已经挂在了外面,几个消防员在找合适营救的地方,还有两个在跟她聊天,她的状态很不好,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
天台边的空药板随风挪动几公分,消防员们的脚步逐渐逼近,周屿焕冲了上来,浓重的喘息声,被他压着,汗顺着他的脖颈流下来,他想上前,步子却动不了,看着准备采取营救措施的消防员,不自觉地握拳,药板还在动,轻微的吱吱声,跟着他刻意控制的呼吸一起传到我的耳膜。
我没想到上面是这样的情况。
经过一番挣扎,温锁终于被抱了下来,确定她安全的那一刻,周屿焕立刻冲了过去,急切让他没有第一时间道谢,只是抱着她,大口喘气,刚才被压制着的呼吸系统好像现在才启动。
他抱得那么紧,手指都泛白,而后看见那些空药板,放松的情绪刹那间收紧,抱着她往里冲,这里动静这么大,下面肯定有应急预案。
我跟着下去,同一间电梯,阿姨站起来了,不断地打量着温锁,说些开导的话,没人听得进去,里面空气紧缩得呼吸一次,都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温锁奄奄一息,我们分散在电梯的对角处,这样的距离,我还是能感觉到她那股破碎掉的窒息感,不应该啊,那张病历最多只会让她挨骂,她又不是没被骂过。
电梯门开,我们先后出去,他外婆在外面等着,手里拿着手机,那通电话显然就是她打的。
医生收到消息,快速抬来了担架,周屿焕把她放上去的时候,神情已经恢复正常,只是在医生准备把人推走的时候,拉住她的手,弯腰,我要怎么做,才会让你觉得活着值得。
爱我。
第39章 温锁
爱我。
足够热烈,足够丰盈,把我溢满,爱到我内心足够强大,不会被刀枪利剑所刺伤。
不知道他给不给。
我失去意识了。
再次醒来,手背发肿,胃部隐隐作痛,口腔发苦,泪腺在被灯光刺中后开始活动,回忆慢慢涌上来,闭眼,不去想,可绝望却顺着胃部顶上来。
痛。
再次睁眼,房间只有安静的点滴声,窗帘被拉上,但透过缝隙也能看出现在是晚上,整个人死气沉沉,不想动,连呼吸都不想,可目光往下瞥的时候,看见了周屿焕,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没什么表情,我竟然有点心虚。
他没在这个时候摆道理,只是说:我还有套房子,不大,住两个人够了,要不要跟着我过?
我花了十几秒才消化他的意思,以及他一定在我昏迷的过程中把我情绪失控的原因调查清楚了。
我妈不会同意的,只有我爸才有跟她争抚养权的资格。
我会解决,只要你点头。
我说好。
然后,我在住院期间,慢慢了解了他的行动,我身上的伤,以及我的情绪障碍,成了他回击我妈最有力的证据,他禁止我妈再见我,我妈甚至一度闹到我的病房前,被拦住,不知道外面站着的是什么人,总之,他跟我妈硬刚起来了。
我妈对他的印象一落千丈,时不时地把他堵我病房门口骂几句,被护士警告几次安静点。慢慢地,没有了动静,我的身体机能逐渐恢复,出院那天,我爸也来了,说这样处理不好,周屿焕把他出轨的证据整理成一个文件夹,我爸刚看第一页就把文件夹甩给他。
我把医生开的药放口袋里,他掏出去,问我怎么吃。
粉的一天两颗,早中,白的一天一颗,晚。
好,知道了。然后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他把我接回他自己的房子,他说的不大,有些谦虚了,单一张床就够我滚上好多圈。
这里离他公司挺近,没找阿姨,他空的时候会回来给我做顿午饭。
一天,我们刚吃完饭,他点了点手机屏,今天28号,距离高考还有十天,怎么说。
考啊。
其实我这次发挥不好是板上钉钉的事,我最近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甚至不想念了。但他没花时间琢磨我内心的想法,只说了句嗯。
可是,他怎么会不知道呢,我是一个最容易被扰乱心思的人,我堆积起来的自信一夜坍塌,十天根本修复不好。
他懂,却不问,我问他:你不问我为什么这样。
我不需要问。他说,我可以理解。
当你生病的时候,全世界的人都会让你坚强,但他说理解。
我返校了。
这事儿被周屿焕压得严严实实,他们只当我生了场病。高考前,气氛很紧张,班主任一遍遍强调考试的注意事项,平常模拟考的时候把我们不会乱写的题目抨得体无完肤,但这会儿她说:写,尤其是我们文科,只要把政史地的知识点往里套,多少能蹭点分,这可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这种话她一天念十遍,我们耳朵出了茧子,不耐烦的心思已经冒了出来,她却安静了,站在讲台上,久久不吱声,那天是最后一节晚自习,铃响之后,大家开始收拾东西,班主任等全班收拾完,只说了一句:未来可期,各位保重。
最后一次打招呼,她没说任何激励性的话,用八个字,结束了我们的青春。
那晚,我们陆陆续续走出校门,此后,再也没有踩着上课铃冲进校园的急迫,也不用对着打叉的题反复演练,打完这场仗,应该有很多人因此放松,可与此同时,失落感也随之而来。
除了高中,再也没有一个场合能让这么多人卯足了劲儿为了同一个目标奋斗。
高考,成就了一批人,也流放了一批人。
我在两者之间摇摆。
漫无目的地走,左边传来车笛声,周屿焕的车停在那里,我把东西放他车上,他问我想吃什么。
什么都不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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