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半的飞机, 宁城没有机场,楚听冬还得先搭一个多小时的高铁才能到省会的国际机场,所以收拾好行李箱就得走。
钟寻抱着楚听冬的被子, 仰躺在床上, 等了十来分钟都不见楚听冬再回卧室。
他指尖忍不住去抠被角脆弱的埋线,莫名觉得很不安心, 这人不会突然后悔,然后连行李箱都不带就走了吧?
就算他是坨挡路的狗屎, 被人嫌弃成这样都是要心慌的。
于是他佯装不在意地起身, 朝浴室方向走, 才发现楚听冬原来没走, 正站在走廊对面他卧室的门口。
袖子挽起, 露出冷白修长的手臂。
楚听冬见钟寻还没换掉那个被踹坏、歪裂松垮的门锁, 之前想管,但是最后又没管,现在没再犹豫,帮他重新换了一个。
你在干什么?钟寻磨磨蹭蹭, 贴到他身后, 余光瞥见楚听冬手里的螺丝刀。
楚听冬垂眸问他:你之前跟我吵架, 晚上都是跑去哪儿住的?
钟寻又要跟他怼起来,想说我男朋友才能问我去哪儿, 你凭什么啊, 然后话到嘴边,又抿住唇憋了回去,这次好像确实可以问。
网咖,钟寻垂下眼睫盯着脚尖, 挺不爽地咕哝,或者冰场的保安室。
出去待几天,等我回来,楚听冬很快就换好了锁,搂着他,下巴蹭到他柔软的发顶,裹着纱布的那只手不轻不重捏过他后颈,身上有钱么?去宾馆住。
没有,钟寻跟他犯犟,被捏得后颈发痒,他忍不住躲,却被圈在怀里,嘴巴更硬,说,等你回来有什么用?
没有我给你。楚听冬不理会他明知故问,只回答了他前一个问题。
他下巴搭在钟寻的头顶上,嗓音似乎都低沉许多,还带着一股震颤感,钟寻稍微抬头,鼻尖就能蹭到他的喉结,尾椎骨升起一阵酥麻,脸颊簌然爆红。
钟寻摆出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故意说:那我要五百块。
老城区的小宾馆,条件好点儿的住一晚也顶多五十,他就是得寸进尺,楚听冬越惯着他,他越要闹,虽然明知道会招人嫌恶。
但楚听冬什么都没说,临走前还真的给他转了五百。
钟寻都傻眼了,等楚听冬离开,他又躺到楚听冬的床上,翻来覆去,咬着嘴唇点了收款,楚听冬仍没反应,好像真就给他了,他心里还是难以置信。
他本以为楚听冬至少脑子比他好使,不然怎么考的年级第一,现在看来,好使什么啊,这人不被网骗就不错了。
在他看来,楚听冬就像新闻里的冤大头,找了个骗子男友或者女友,还得替对方数钱。
但凡他再坏一点,他不光能骗楚听冬跟他出柜,说不定还能给他骗个倾家荡产。
【已挂失:我不要你再收回去吧。】
骗身骗心就算了,再骗钱,他都怕分手的时候被活撕了。
楚听冬上了出租车,深夜车窗外灯光昏黄,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不知道钟寻是真的不缺,还是又犯犟。
【:没事,你先收着。】
【钟小狗:】
【钟小狗:噢。】
【钟小狗:谢谢哥哥。】
然后楚听冬就看到他一股脑地发来一大片,可能有好几百个五颜六色的荧光爱心,还有一箭穿心,夸张地撞满了屏幕,刺目晃眼。
像是觉得只发一颗心渺小又微不足道,必须得使劲掏空所有摆到对方眼前,才会被注意。
钟寻又对他甜言蜜语,我喜欢你,哥哥,我喜欢你。
楚听冬盯着那一大片晃眼的爱心看了许久,直到眼睛干涩才挪开,偏过头,又瞥到了自己的手腕,钟寻画的那两个小人他还没洗掉。
他拿起湿巾,却手上一顿,先拍了几张照,然后才擦掉,但手腕还是一瞬间有些空落落的。
宋一锦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钟寻还歪歪扭扭躺在床上,捧着手机愣神,听到宋一锦贼兮兮地问他,来不来网咖,有好东西。
他旁边闹哄哄的,像是围了很多人。
什么东西?钟寻啃了啃指甲,皱眉问。
宋一锦笑得太骚了,钟寻听着话筒那边电影里悉悉索索衣料摩擦的动静,还有细碎的喘息,突然明白过来,差点摔了手机,骂道:滚你妈的,老子不看。
班里好几个男生也在,钟寻本来就对这档子事提不起劲,更不想跟他们凑热闹。
反正闲着,你在家干嘛呢?宋一锦纳闷,不无聊啊?
管得着吗你,钟寻趴在楚听冬的床上吃薯片,含糊说,我在想怎么发财。
宋一锦不屑道:发什么财,大晚上的,你没发烧吧?
滚滚滚钟寻烦到挂掉电话,拍了拍床单上的薯片碎渣,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老房子深夜太安静了,他呆愣愣地望着天花板。
异性恋都浪成这样了,他突然觉得他应该去了解一下同性恋,看点儿什么但这玩意儿怎么找啊。
宋一凌肯定有,可他又不能去找宋一凌要。
钟寻一骨碌爬起来,在手机上漫无目的地搜,费劲找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一个,屏幕上是暧|昧纠缠的色块。
他心虚似的关掉灯,蒙着被子咬住嘴唇,在一片黑暗中点开那个视频。
倒不是他故意装纯,他是天生就觉得这事儿很恶心,他难以想象父母是怎么生下他的。
在上初中以前,他一直觉得自己生下来就跟别人不一样,或许像浑身黏液疙瘩的癞蛤ma,鼓着肿眼泡,口舌滴涎,皮肉冰冷滑腻,肢体怪异地扭曲起来,好似寄生在下水道的怪胎,所以他一直很抗拒接触这方面的一切。
他不清楚自己跟楚听冬亲嘴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但看到那个少年唇上都是濡湿的水色,仰着头不停地吞咽,他使劲啃着指甲,喉咙里已经隐隐开始犯恶心。
等再往后到了正片,耳机里传来一阵荏弱的、沙哑甜软的声音,还有细微的哭腔,男人过分黝黑健壮的腹肌沟壑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胃里顿时翻江倒海,涌起酸水。
这次是真的没忍住,他扔开手机,脚步踉跄地跑去厕所,低头就吐了,吐得昏天黑地,眼尾都渗出生理性的泪水,嘴唇发麻。
直到嗓子火辣辣地疼,肠胃都变得空荡,还是忍不住干呕。
他都不敢回卧室了,掉头跑去网咖,电脑屏幕幽微的光映着他苍白到透明的脸颊,他有点仓惶地一屁股坐在宋一锦旁边。
宋一锦被他狠狠吓了一跳,摘掉耳机忙问:怎么了你?
钟寻还是很想吐,胃里不停地蠕动,绞得他五脏六腑抽疼,后脊被冷汗湿透,他眼尾湿淋淋地泛红,嘴唇惨白,盯着宋一锦看了几秒,一句话没说,又突然拔腿跑了。
他一路跑回家,撩开楚听冬的被子钻进去,将被子抱紧在怀里,像溺水的人颤巍巍地抱住浮木,身上才渐渐稍微有了一点温度。
他吐得太剧烈,浑身都细细地打着颤,楚听冬是个同性恋,应该是他害怕的根源,但他现在却又只想躲在楚听冬的被子里。
钟寻都分不清,他到底是恶心这件事,还是恶心跟男人搞这件事。
反正他就是觉得恶心。
楚听冬给他发消息,他都没敢看,蒙着被子昏沉地睡过去,等到醒来时,稍微一想差点又忍不住吐酸水。
他忐忑地想,这下完了,才搞对象不到三天,他突然恐同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男朋友
还委屈么?
钟寻跟宋一锦他们坐同一趟大巴车去景区, 上车后他就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刚低头咬了一口饭团,手机突然震起来, 他吓得浑身一凛。
是楚听冬打来的电话, 他一直没回消息,楚听冬有点不放心, 怕钟仲林会突然回去。
钟寻脸颊跟身上斑驳凌乱的伤还没怎么好,明显才跟人动过手, 又够钟仲林借此发火, 再按住他往死里扇一顿耳光。
呃钟寻咬着饭团, 接起电话。
上车了么?楚听冬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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