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去做常规体检,排队的人比较多,花了一上午时间,又去面诊,等到中午才稍微空闲。
在医院楼下一家餐馆吃饭时,突然接到了钟寻的视频邀请。
接起来却没见到人,镜头里一丝光都不透,乌漆墨黑的一片。
楚听冬也没出声,将手机放到一旁,垂下眼睫继续低头吃饭,钟寻等了半天,见他无动于衷,才臊着脸忿忿地挪开挡在镜头前的手。
眼看镜头终于一晃,楚听冬抬眸,眼神微顿,不禁怔了一瞬。
钟寻换了件清爽简单的纯白T恤,底下的牛仔裤好像也很正常,没什么乱七八糟的链子,头发稍微凌乱,又不失齐整。
他连耳钉都摘了,脸上的淤青不知道拿什么盖了盖,至少镜头里几乎看不出来,只露出漂亮干净的一张脸蛋。
他莫名害臊又忸怩,眼睫抬起,又落下,桃花眼微微垂着,头一次被楚听冬看到打扮成这样,太羞耻了,不太敢看楚听冬。
就算是装的也太乖了。
楚听冬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钟寻察觉到,朝他轻哼一声。
你复查出来有没有什么毛病啊?钟寻找了个路边摊坐下,支着下巴,有些担忧地问他。
呃怎么听起来这么怪?
楚听冬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每个月的常规检查。
钟寻见他脸色如常,不像是隐瞒重大病情,就放下心来,嘱咐他说:你可别自己跑了,我待会儿发给你地址,你下车过来找我。
楚听冬本来就是要等他的,反正顺路,但忍不住逗他。
凭什么?楚听冬嗓音冷淡平静,狭长的黑眸望着他,箸尖夹起一块生鱼片,说,我是你的什么人,你让我等我就等?
操。
这是拿他说过的话来怼他呢。
钟寻憋得双颊通红,明知楚听冬是故意调侃他,却还是点着炮捻儿似的开始炸。
他一下坐直身子,张嘴就来,滚滚滚,你算个屁,我要去拍猛男腹肌了,气死你气死你气死你!!
说完就啪地一下挂断。
楚听冬被他连珠炮似的骂懵了,舌尖抵了下口腔内侧,气得想笑。
钟寻发作完,恰好点的辣骨面也上了桌,他闷头解决掉,眼看快要下午一点,他起身搭公交,去离这边十几站远的那家模特公司。
他妈妈叫付秋曼,跟钟仲林认识之前就是个模特,不过一开始是给服装店当模特,也不算是很出名。
离婚之后,她离开宁城去外地发展,渐渐地真正步入了模特圈,也去国外参加过时装周,几年前开始转到幕后,现在是公司副总,也兼经纪人,手里带了几个模特。
当初离婚的时候,钟仲林跟她约定好,她会每年接钟寻见一面,等钟寻稍微长大一点,就是钟寻自己坐车过来找她。
不过钟寻现在过去是见不到她的,肯定还在忙,只能去找她的助理。
小寻,你先在休息区等一等,这边有饮料跟零食,要是还需要什么,出来跟姐姐说。付秋曼的助理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女生,在付秋曼这边工作已经有三年时间,钟寻跟她还算熟悉。
钟寻还是挎着他那台单反,然后乖乖地点头,说:谢谢姐姐。
助理对他笑了笑。
钟寻就独自待在休息区,耷拉着小腿,坐在沙发上喝果汁,在公司十六楼,这个时间人很少,偶尔能看到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和过来拍摄的模特,都挺拔高挑,光鲜靓丽。
毕竟这家模特公司在国内是有名有姓的,选人的条件很严苛。
他指尖白皙清瘦,拧着单反镜头,眼睫低垂,时不时举起来拍一张,也没有人管他,都知道他跟付总关系不一般,只要不外传就可以。
其实付秋曼早年对外并没有说他是自己的儿子,只说是亲戚家的孩子过来找她。
她跟钟仲林的婚姻相当失败,导致两个人都不愿意去回想,离婚时也都很抗拒接受这个孩子,而且钟寻小时候跟她长得还不算太像。
这几年有了根基,也不怕外界的闲言碎语,也就没有再刻意隐瞒太多,何况也瞒不住,换成谁都一眼就能看出来。
钟寻小的时候她比现在更忙碌,往往接过来也很难有时间陪他,只能自己拍摄时,让助理在摄影棚盯着他。
付秋曼怕他无聊,就塞给他一台相机摁着玩,哄他不要乱跑,或者乱说话,后来看他好像是真的喜欢,每年出了新款,等他来的时候会提前叫助理去选好,买来给他。
钟寻在休息区坐了一会儿,又躺倒在沙发上,躺得无聊,又起身走来走去,看模特拍摄。
他每次来的时候,都会被人误以为也是公司的模特,毕竟那张脸很容易令人惊艳,只是他的身高对男模来说实在不怎么够。
钟仲林真是可恶至极,就这么一丁点儿的优点,也不说遗传给他。
他晃了一下午,傍晚时付秋曼终于开完会,她带着一众人离开会议室,举手投足都很优雅得体,脸上的笑容疏离又很温和。
抬起头时在沙发上看到钟寻,笑容也没有变,转头跟身旁的人说了几句话,就朝钟寻走来。
是不是等饿了?付秋曼问他。
钟寻摇头,本来服帖的发丝又随着动作开始凌乱,他微微红了脸。
付秋曼对他一笑,拉着他的手腕往电梯方向走,上次看你好像不太喜欢吃日料,公司楼下新开了一家西餐厅,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我什么都吃。钟寻连忙小声说。
确实离公司不远,付秋曼都没有开车,跟他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那家西餐厅,是提前预约好的靠窗的位置。
付秋曼知道他明年就要高考,于是问了他一些学校里的事,钟寻什么时候学过习,他只好借鉴一下楚听冬的日常,果然付秋曼没有怀疑。
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付秋曼切好一份牛排,换给他,微微笑着说,就告诉妈妈,打电话就可以。
钟寻嗯了一声,他眼睫纤长浓密,低低地垂着,头发微卷,手臂白皙,整个人是真的柔软沉静,偶尔付秋曼开口,他就弯起卧蚕笑一下。
付秋曼其实这几年开始,很愿意见他,每次见面都很愉快。
钟寻比她想象中好太多,她原本还担心钟仲林那样的人,可能会养不好孩子。
付秋曼见钟寻低头吃牛排,注视着他乌黑的发旋,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
她当初二十二岁就跟钟仲林结了婚,婚后一开始其实并没有什么矛盾,钟仲林对她很温柔体贴,也说支持她的事业,甚至在她结婚第二年意外怀孕的时候,犹豫要不要打掉,钟仲林也承诺说让她放心生下这个孩子,将来他会带,她可以专心忙工作。
当时她信了,没想到生下钟寻后,钟仲林就像变了个人,认为她不顾家庭,太过于自私。
其实钟仲林心里就没当回事,他更希望妻子是传统的贤妻良母,好好照顾家里,就像吴玉兰那样。
他觉得等有了孩子,付秋曼自然就会愿意留在家里,他只不过是在孕期安抚她,免得她情绪太波动,对身体不好,以后有的是时间想开。
钟寻出生后的一年,付秋曼至今都觉得是噩梦,她完全没办法踏入那个家门,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多看钟寻一眼。
她心里清楚再跟钟仲林纠缠下去,她一定会崩溃,于是果断地选择了分居,要求离婚。
钟寻趁付秋曼去洗手间,低头给楚听冬发了餐厅的定位,然后就继续细嚼慢咽地吃东西,他比平常吃得慢很多,甚至付秋曼已经吃好,他的牛排还剩一半。
付秋曼又陪他坐了一个小时,已经七点半,她指尖推给钟寻一张卡,温声说:这是妈妈今年给你的生活费,还是五万块,要是不够的话,随时告诉妈妈,或者联系陆安姐姐。
陆安就是她的助理。
钟寻抿着箸尖顿了顿,眼睫微颤,他知道付秋曼要走了,但他也没有多说,抬起头对付秋曼笑,然后轻轻地说:嗯,谢谢妈妈。
妈妈公司还有事,得先走了,付秋曼拎着包起身,眼眸很温柔,说,还想吃别的就再点,陆安姐姐会帮你结账。
好,钟寻也跟着想站起来,我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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