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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姜星火这次不是小孩了,也不是张巡的小妾,而是一名陪戎校尉,手底下管着二百多号士卒。
姜星火琢磨着这一世肯定是能战死的,奋勇杀敌而死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顺便还能学习一下军事指挥技能,锻链一番武艺。
但这是睢阳城,无法主动求死的姜星火,在安史叛军只围不攻的情况下,连树皮、茶纸也吃光了,不得已杀马而食,战马杀光了就罗雀掘鼠而食,待到最后只能吃腐烂的死尸。
饿的头晕眼花只能拄着横刀靠在墙上,平日里穿在身上没有太大负担的明光铠,放在身边都拿不起来。
人在乱世,命如草芥,平民如此,有兵有刀的军官亦是如此,谁能逃得脱呢?
大约是在那时候,姜星火就不想着去建功立业、称王称霸了。
临死前,姜星火开始想念爸妈了。
第六世,姜星火的文化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几经打拼攒够了钱,开了家工厂。
然后,战争爆发了,工厂就被无良卖国贼带着太君给霸占了,连他这个工厂主的命,人家也不打算放过。
姜星火虽然在第三世当陪戎校尉的时候点了‘武艺’这项技能,可奈何人家手里有步枪,他不是叶问,对面的太君也不是三蒲,结局就是被三八大盖一枪爆头。
第七世,盛世饥民。
姜星火的穿越之路截止到这里,就从来没有过顺顺当当的。
任谁听了,都得感叹一句。
——好惨一穿越者。
然而作为一个普通人,在开局条件不好的情况下这就是事实。
凭啥你在和平年代没有生死威胁,吃得饱穿得暖,专心让你搞事业,你都还是个普通人。
到了乱世里,一不懂武艺,二不懂人心,就能直接主角光环附体,虎躯一震王霸之气大发,收一堆猛将名臣当皇帝了?
别说吃饱肚子,就连活着本身都是奢望!
第八世,开局就是歌舞升平的‘建文之治’,父母双亡家里还有祖产,而且还是方孝孺的徒孙,这已是姜星火遇到的最完美的一次开局。
已经被花式死法折腾到麻木了的姜星火,忽然发现没有拿着刀的人准备砍死他或者吃掉他,周围的人都非常讲文明懂礼貌。
而且是必死结局,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等死。
死法是砍头,大明刽子手都很专业。
手起头落,并不算痛苦。
于是,姜星火彻底懒得折腾了,他体验过战乱时代,心里真觉得能安安静静地过日子,顺便享受一番就已经是最好的生活了。
所以姜星火变卖祖产后去秦淮河消费了一年,然后蹲诏狱等死。
“妈妈。”
在梦里,姜星火梦到自己回到了现代,跟头发已经花白的父母一边享受着晚餐,一边看着电视。
姜星火的嘴角,咧开了大大的笑意。
曾几何时,姜星火根本没有想过,这已经是他最好的日子了。
虽然安稳到有些无聊,虽然也有很多各种各样的烦恼,可终究是能稳妥地度过这一生。
亲人在侧,不见刀兵。
姜星火原本想跟爸妈吹吹牛,说他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
可是他忽然发现,爸妈的样子开始变得模糊,像是隔了一道无形的空气墙一样,离他越来越远。
“妈妈,我怎么看不清伱的样子了?妈妈!”
醒来时,已是傍晚。
擦去眼角的泪痕,姜星火看着牢房周围的墙壁恍如隔世。
“还好,还有两天就可以死了,爸爸妈妈,你们一定要等着我!”
想到这里,本来有些悲伤的姜星火,又重新振奋了起来。
随后,姜星火看着空白的墙壁,又从稻草堆底下摸出自己雕刻的作品,开始喃喃自语。
“虽说是要死的,可总得给这个世界留下点我的小趣味,对不对?”
“我已经想好临死前要提的两首绝笔诗了,任选其一,绝对能入选明史列传卷三十一。”
“而且我还留下了一件小东西,万一后世考古发现早在大明就出现了‘地球仪’,想想那帮砖家一脸震惊的样子就觉得自己的恶趣味得到了满足呢。”
“简直就是一个完美无瑕的计划!”
想到这里,姜星火不由地露出了笑意。
沉浸在畅想中的姜星火,还没有沉浸多久,就被两人的脚步声给打断了。
李景隆和朱高煦联袂而至,两人的面色,都带着些许凝重。
“姜先生,我们遇到了天大的难处,想请教您。”
第69章 你只需要‘啊对对对’
这天傍晚,李景隆和朱高煦当着狱卒的面,旁若无人地窜进了姜星火的牢房。
其实对于这两个人把诏狱当自己家的行为,姜星火也曾经一度怀疑,这俩家里是不是那种背景通了天的。
不然狱卒怎么不管他俩这种明显扰乱诏狱纪律的行为呢?
姜星火曾经可是亲眼看见,有一个在押的江洋大盗也想效仿他们,去隔壁清秀书生的牢房串门。结果被上一秒还是木头人状态的狱卒,拿着棍子打的屎尿齐流。
诏狱不是旅店,这里进来的人若是没有过硬的背景,通常都会被狱卒折磨的不说生不如死,也可以说是掉一层皮。
姜星火至今待得悠哉悠哉的,只能说是多亏了勋二代的庇佑。
李景隆进了门,踱了几步方才发现,姜星火正在拿着他送的金刻刀在刻木头。
“姜郎在干嘛?”
“我上学的时候学过一篇小故事。”姜星火还在刻木头,答非所问,“叫做阿基米得之死。”
“阿什么德?”
“阿基米得,是极西之地古代的一位数学家,他死的时候大秦的阿房宫刚刚开始建。”
“他咋死的?”朱高煦好奇问道。
“阿基米得所在的城池被攻破了,而他并不知道,依旧沉迷于对数学的深思中,敌国士兵闯入了阿基米得的住宅,看见一位他在地上埋头作图,士兵将图踩坏,阿基米得怒斥士兵‘不要弄坏我的圆!’,士兵拔出短剑将其杀死。”
李景隆按照自己的习惯性思维,费解地问道。
“他为什么不赶紧跑?”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朱高煦不屑地反问。
李景隆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向后进攻’、‘胜利转进’之类,一些听不懂的话语了。
在这时候,朱高煦只是作势哄笑起来,牢房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李景隆捱不住朱高煦的嘲笑,连忙转移话题道:“姜郎这个故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姜星火终于刻完了一部分,将其塞到稻草堆下,“临死前你一定要装个大的,才能青史留名。”
姜星火吹了吹手上的木屑,抬头问道。
“不聊这个了。说吧,两位前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姜某乃是将死之人,若是有能帮助到两位的,知无不言。”
朱高煦和李景隆对视一眼,反而互相谦让起来。
“伱年纪大,你先来,我尊老。”
“你先问你的,我爱幼。”
最终,一把大胡子看起来比保养得体的李景隆年纪还大的朱高煦留了下来,而李景隆则回避了片刻。
“姜先生,那个.”朱高煦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
“你有一个朋友?那方面遇到点困扰?”
“不是不是。”朱高煦摆了摆手,“是这样的,我的家庭条件您也是知道的。”
“所以你是来向一个将死之人炫富的吗?”
姜星火刑期将近,显然心情非常不错,他开玩笑问道。
“嗐,姜先生说的哪里话,是这样的”
经过他的一番叙述,姜星火大概明白了他的苦恼。
说简单也简单,无非就是豪门里关于继承权的那点事。
如今他虽然作为战败被俘的南军将领被关在了诏狱里,但是他爹呢作为老牌的洪武勋贵,自然是朝中有人好说话的,又比较偏爱他的,所以打算买通关节免了他的“监斩候”弄出狱来。 ', ' ')